回到与枯楼分别的地方，相较于他们返回古堡二楼的房间前，这位古堡过去的主人显然让这片区域变得更为“精彩”了些。

    先不论凌乱摆在地上、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绝对碰不上面、见到了也喊不出名字的古怪仪器，率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的，果然还是埋在灰黯砖瓦中的那几颗头骨。

    比起他们为了安置安古斯而离开前发现的又多上了不少，似乎有更多堵墙被留在这儿的人以蛮力破坏了。

    “我的y能量不起效果。”文森特抢先一步，将酝酿已久的结论告知了留守在这儿的同伴，“他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库劳德一直埋着头蹲在地上捣鼓那些从墙上敲下来的头骨，文森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也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复。

    “你弄清楚这些糟糕的东西是从什么年代留下的了吗？”可可是第二个发言的，她没能注意到某位“同伴”越发不悦的神情。

    库劳德这才轻叹了口气，背对着他们站起身来，手中还捏着一枚被敲碎一半的骷髅头。

    “不到一周前。”他似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言语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诺艾挑了挑眉，实际上在暂时分开之前他们就已经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不过枯楼认为这样的结论缺乏说服力，于是其中一个他提议诺艾去为他们争取一段施展魔法的自由时间。

    “这怎么可能？”文森特倒吸了一口气，他瞪着同伴手中的那颗头骨，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可是现在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感觉若是今天能平安离开这里的话，回去后肯定会做很长时间了噩梦。

    “这些人……我是说，在它们还能被称为‘人’的那时候，”枯楼将手中的骨头碎片送到文森特面前，“也都具备了施展‘y能量’的能力。”

    时间上不会差太久，毕竟一个星期以前甚至就在这个星期内，这些头骨还是活蹦乱跳地走进的这座古堡。

    他本来想用“他们都成为了‘y能量’的宿主”这样的说法，话到了嘴边又被他迅速改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明确人们体内的金色能量与他们最后死因之间的联系。

    “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抵达过这里吗？”

    文森特不想在自己不愿意细想的问题上停留过长时间，赶忙抓住同伴话语中的另一个可挖掘的重点将它拓展了开来。

    “应该也是被‘召集人’喊来这里的吧。”这样的操作似曾相识，枯楼心想，可以用来他刚认识卓洛的那会儿相类比。

    “那边的走廊我还没去看过。”枯楼抬手随意地向某处一指，“那里太黑了，你们有谁带了照明的设备吗？”

    可可举了下手，随即自告奋勇地打算帮这位一直处于被“y能量”侵蚀的状态中的同伴过去一探究竟。

    她从用自己能力创造出的“随身空间”中掏出了一根大概可以用来示威抗议的荧光棒，转身朝同样有可能埋藏有一堆骷髅头的墙壁走去。

    诺艾瞥了一眼另一个人类，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示。

    文森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他的手枪。

    ___

    墙壁中的头骨令人惊奇地保留有逝去之人生前的意识，但必须借助灵力线才能进行读取。

    “他们在说些什么？”诺艾监视着两个被打发走的人类，边接过了枯楼交还给自己的灵力线。

    被读取过一次的数据就等于是换了一个地方进行储藏，诺艾没有办法通过再链接一次灵力线从而得到和枯楼相同的信息。

    “一个小范围的隐秘组织……”“里世界”的情形令他颇感头疼，枯楼概括着说道，“是他们第一个发现并命名了‘y能量’，然后借助英雄故事以及相关的塑造，吸引拥有这种力量的年轻人前来寻找他们。”

    “他们汇聚了许多这样的人……而且，当人数抵达某一个界限时，他们都听见了那些话——”枯楼捂住脸，“不，他们看见了一些零碎的画面，随后才听见了那些话语……”

    “画面是由一个正在狂奔的生物所提供的，而且他们无法确定这个生物究竟是否是人类。”枯楼手中的头骨嘴巴一张一合，两排牙齿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有些刺耳的响声。

    他试着让残破的意识海洋于现实中完成具现化，让诺艾得以看见刻录在云层上的相关景象。

    画面的颜色有些黯淡，这些数据并没能得到很好的保存。

    画面上下抖动着，仿佛是被一个站在奔跑的人举着摄像机录下的一般，抖动的频率随着时间的推延而越来越慢，突然间那个人似是停下了脚步，画面也随即静止不动。

    “镜头”在一秒以后渐渐朝上移动，很快一轮漆黑的太阳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人类们对此感到恐惧，他们害怕黑色的太阳是世界毁灭的前兆，于是研究室成立时编造的理由得到了一个站稳脚跟的机会，它也牢牢地把握住了那个机会。”

    “镜头”在向上移动的过程中，有一帧出现了圣尤诺大教堂的尖顶，其他画面里也有大教堂后山中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出没。

    想来研究室的人类们就是通过这些小细节找来了这里，由此发现了这座不明缘由坐落在树林间的古堡。

    【我不要去那里。】

    诺艾一愣，环顾一周环绕着他的虚幻雾气，紧接着他望向枯楼，同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不能过去。】

    枯楼摇了摇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话语便不再突兀地在他的耳畔炸响，可它们依旧是自己的声音，或许与其他的那几位自己有所关联。

    诺艾摸了摸耳朵，声音突然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他也确实受到了惊吓。

    他还以为是某种新型的诅咒方式，同样地，这些话语令他联想到了会让魔法使濒临失控暴走的“精灵”。

    【我不能到那里去。】

    ……

    【远离！远离！】

    骷髅头的嘴巴开合的速度开始变快，它们仿佛刹那间变得狂暴了起来，不但牙齿在吧嗒吧嗒制造噪音，就连头骨本身也在枯楼的手中疯狂挣扎了起来。

    仿佛只要枯楼一松开手，它就会蹦跶到地上朝远处遁去——前提是它不会把自己砸碎。

    【快！转身离开！】是个人就都能听出来这句是在警告，【快！快啊！趁现在还来得及！】

    然而研究室的人类们以为这些话语和画面“镜头”是同步的，他们无法理解狂奔后有停下观察太阳的那位“摄影师”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也许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但显然没有把警告放在心上。

    他们进入了古堡，然后在不明原因的影响下，变成了一颗颗骷髅头，被埋进了古堡的墙壁之中。

    ___

    圣尤诺大教堂。

    斯卡罗完成了今天的打水任务，准备回去属于他的小屋中，还没等他进门，读书的声音便从木门后传了出来。

    男人盘腿坐在床上，暗金色如瀑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后，而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正在为他梳头。

    床铺上的人手中捧着一本挺厚的书本，是他从斯卡罗的简易书架上随意取下的。

    他微眯着眼睛，适应着周围的光线，同时也在辨认着书本中的文字。

    注意到木屋的主人回来了，枯楼顺手将扮演助教库劳德时期的那副眼镜戴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脸上，并迅速将对方的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马尾垂落在脑后。

    “下午好。”教堂的水管工向也许是魔鬼、又也许不是魔鬼的两位客人打了个招呼。

    “他……嗯，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枯楼泛白的眼眸正逐渐覆盖上一层金色，他像是已经好多了的模样——如果忽视出现在他脸上的金色鳞片与裂纹的话。

    这不就变回去了吗？斯卡罗想起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识时的场景，被他认为是魔鬼的生物全身上下覆盖着金色的鳞片，眼睛中也是金色的竖瞳，宛如可怕的冷血生物一样瞪着他，就差吐出信子“嘶”他几声了。

    “还不赖。”另一个人一听就是在敷衍地回答说道，“不过，我还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阿古拉可没有深入过这片森林。”斯卡罗摊了摊手，“那孩子的确有骑车跑去境外过，但容易迷路的地方他不会太常考虑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根本还没能找到那里？”将借来的木梳放在斯卡罗的床头柜上，枯楼有些郁闷地反问道。

    水管工点了点头，他认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就在枯楼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木屋的门忽地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