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春录

第三章

    夜已深,烛光黯淡,捧着书卷读着却毫无兴致。“哼,这些古人之言,真是愚蠢之至。”忍不住将手中书卷扔向屋外。顺手挥灭烛火,被黑暗所笼罩,只有此刻方才感到心静。“就这样过了多久呢,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自裁于此。”默默自语后,依旧要等待无趣的日出。

    仲春伊始,正是一年最好的时期,这日,正是论剑大会的举办之日,平日里显得格外寂静的还剑山庄只有在过年和此日才会变得热闹起来。四方而来的宾客齐聚在论剑台周围,有的欲上台挑战,有的纯粹为了看看热闹。论剑台边,庄主文言鹤坐在正中间,两边分别坐着受邀的各门派掌门以及江湖名士,柳家小姐柳菲菲坐在文言鹤身边,眼睛肿肿的,呆呆的望着天空。

    巳时,文言鹤起身步入台中,环顾四周一眼,抱拳道:“老夫文言鹤,感谢诸位英雄远道而来参加此次论剑大会。我庄自开庄伊始,已举行九次论剑大会,此乃第十届。意义自不同往届。因此,本庄将拿出本庄最好的剑,也是开庄以来铸造之最赠予此次论剑大会的胜者。”说完文言鹤拍拍手,一名弟子手抚着长剑,缓缓走上台,将剑恭敬地递给文言鹤。文言鹤接过剑,轻抚剑鞘,眼神中流露出自豪与爱惜。突然右手拔剑出鞘,一声龙吟响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剑锋透出凌凌寒光,剑柄雕刻着飞舞的龙纹,显得无比威严,不愧是还剑山庄集百年铸剑术之大成的作品。

    “此剑名为寒光,乃我庄铸造之最,历经千次失败方成,一直藏于山庄内,此乃第一次为外人所知。作为此次论剑大会胜者的奖励再合适不过。老夫自认为此剑乃天下第一,世间再无可匹敌者。”文言鹤这句话说得无比狂傲,但众人都默默颔首,论铸剑之术,又有哪家能比得上还剑山庄呢。

    文言鹤还剑入鞘,随着一声锣鼓声,十年一度的论剑大会正式开始,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也是未来江湖格局甚至朝堂格局变革的开始。

    论剑大会总共进行两天,共计两轮每天进行一轮,第一轮将挑战者进行分组,以挑战者连胜三人方可进入下一轮,挑战者必须使用还剑山庄提供的木制兵器,旨在不伤及挑战者自身,第二轮可自由上台挑战,不限定兵器,进入此轮者可自由发挥,挑战次数不限,以最终胜者授予寒光剑。还剑山庄邀请的名门名家至多可派出一人直接进入第二轮。每届论剑大会都会出现伤者,但论剑讲究点到即止,不可伤人,加上还剑山庄自备名医名药,因此大会从未出现过死伤事件。

    第一轮中,萧白芷赢得很是轻松,石斐然则是三战被挑战者所击败,未能进入第二轮,倒是他只为增长见识而来,被淘汰并无任何沮丧之情,同时也对萧白芷更加欣赏赞叹。

    胜了后的萧白芷在山庄转了许久,依旧未发现沈拒霜的身影。

    第二天,首先上台的是青城派弟子,昨日的论剑早已让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士心痒难耐了,第二轮一开始,青城派弟子贺天玺就迫不及待上台,挑战他的则是一名看上去很是精炼的青年人,贺天玺年轻气盛,与青年人纠缠多时,终究获胜,但赢得并不轻松。

    石斐然看着贺天玺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一笑道:“贺天玺终究是年轻了,这比试明显是上场越早越是吃亏,如气力分配不均,即使战胜数人,最终很大结果也是力竭战败。年轻人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急急上台一显身手,难免不会吃亏。”

    萧白芷也是心急难耐,听得石斐然所言,按耐住性子,静待观战。转脸去,却看见成都城里见到的韩放也在远处人群里,两眼并没有看向台上,似乎对论剑本身并不在意。

    贺天玺最终败在一位名叫张远的中年人手里,张远并非名门正派出身,只是江湖名不经传的散人,这让青城派掌门裴让气的直吹胡子,但众人面前也不好对贺天玺过多责骂。

    之后陆续有人挑战,随着人数的减少高手之间的对决渐渐增加。萧白芷也终于上台,战胜前一位选手。随后论剑陷入了沉寂,萧白芷连唤数声,一时间竟无人上前。

    这时,一直坐在文言鹤身旁的柳菲菲站起身,对着文言鹤躬身一礼道:“文伯伯,叔父此番前来本就是想上台一试身手,如今他已归天,但愿望尚未达成,侄女理应代叔父完成此愿,请文伯伯谅解,允许我上台可好。”

    文言鹤正待劝言,但看到柳菲菲坚定的眼神,倒是不好拒绝,只好言道:“侄女有此心,柳二庄主在天之灵也可欣慰了,只是万不可逞强便是,如有不敌,要立即退下,你年纪还小,结果如何都没有什么坏处。柳庄主只你一女,可不能有任何伤害。”

    柳菲菲抱拳答谢,从随从那抽出一柄双剑,便即上台。

    萧白芷看柳菲菲一脸忧愁,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柳菲菲倒是不客气,欠身一礼,道:“公子,得罪了。”随即双剑攻了过去。

    萧白芷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该让柳菲菲几招,马上就觉得没必要了,柳菲菲看上去弱不禁风,好似完全不会武功,但手上的双剑完全不像她本人,充满了凌厉。萧白芷失了先机,立刻被剑光笼罩。

    柳菲菲的双剑比一般长剑要短一些,因此攻速要快得多,加上又是双剑。萧白芷暗自惊叹不已,万想不到柳菲菲竟能把双剑练到如此程度。底下众人也震惊不已,要知道江湖上使用双剑的极少,柳菲菲把双剑与少女特有的身体轻柔结合的完美无瑕,逼迫的萧白芷近无还手之力。文言鹤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忽然,萧白芷斜里挑出一剑,从剑光中一剑传出,直刺柳菲菲手腕,柳菲菲一惊,万没想到萧白芷还有反击之力,眼看避无可避,萧白芷剑式一转,改刺为拍,剑身在柳菲菲手腕上一拍,柳菲菲双剑随即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白芷赶紧后退一礼道:“姑娘可有受伤,在下不知轻重,多有得罪,请见谅。”

    柳菲菲愣了许久,才接受自己已败的事实,捡起双剑道:“公子严重了,是在下学艺不精。”言语之间充满了失望,低着头默默退去。

    台下众人也愣住了,谁都没有看清萧白芷是怎么使出那一剑的。陈乾低声对身旁的江之茂道:“江兄可看出那位萧少侠剑法的路数吗?”

    江之茂摇摇头:“此人剑法出其不意,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是哪派的武功”

    文言鹤忙着劝慰落座的柳菲菲,柳菲菲脸皮薄,头低的更深了。

    萧白芷表面上镇静如常,其实内心也很愉悦,初入江湖的他经过论剑大会的试炼,心态更加放开。

    “可有下一位挑战者要试一试萧少侠的身手。”文言鹤连呼数声,众人都在内心盘算,都怕自己上台打不过这位年轻的后辈惹得江湖人耻笑,一时间倒是无人上台。

    文言鹤正想宣布萧白芷为此次论剑大会的胜者,人群中忽有人言道:“真是一群废物,这小娃儿如此武功就把你们吓到不敢上台了吗。”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位威风凛凛、身高八尺的老人缓缓走上台,眼神透出精光,显是有深厚的内力,站在那不怒自威。萧白芷看着他不由得有点发憷。

    那老人俯视着底下众人,充满了不屑道:“底下这些人不敢上,怕输给你一娃娃有损颜面,那就由老夫来教训教训你,让你也知道知道山有多高。”

    萧白芷听那老人口气,好像一定会赢自己一样,不由得气极反笑,问道:“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好像一定可以胜过晚辈一样。”

    老人言道:“老夫徐恕,自创这天阴十九剑,此剑一剑强过一剑,但从未有人能让老夫把这套剑法使全,大多连五剑都无法撑过便败了。”逾期充满了狂傲与自信。

    徐恕之名刚说出口,底下倒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石斐然更是心想:没想到连徐恕这样久未在江湖走动的人都来参加论剑大会。

    徐恕本以为听到自己之名后萧白芷会表现得畏惧,谁知萧白芷初入江湖,根本不知徐恕之名,是以脸上并无变化,徐恕冷哼一声:“小娃娃倒是沉得住气,一会你可得小心了。”

    萧白芷道:“前辈不用多言,尽管出手便是。”说完提剑凝神以待。

    徐恕缓缓拔出长剑,“第一剑来了,当心,小娃娃。”举剑直刺过去。

    萧白芷看那剑式并无出奇之处,提剑迎上,两柄剑交错一震,长剑差点脱手而去,萧白芷大惊,赶紧后撤两步,徐恕也不追赶,收剑站立原地。

    萧白芷暗自心惊,没想到天阴十九剑只第一剑就有如此威力,那徐恕所言并非虚言,当下也不再轻敌。

    徐恕道:“第二剑为落下式,我将纵身跃下出剑,小娃娃当心了。”说罢提气一跃,对着萧白芷举剑砍下,萧白芷看他竟然说出自己的出剑方式,还以为是迷惑之言,举剑还击,徐恕忽然剑式一转,转而攻向萧白芷下盘,萧白芷急急后退避让,徐恕又是一击得手,退后收剑。

    萧白芷看他得势后并不进攻,更加气恼,只道徐恕在羞辱自己,第三招不待徐恕出招,自己主动出剑,刷刷刷三道剑光刺向徐恕,徐恕只是脚步微动,轻而易举避开剑招,口中同时道:“第三剑,我将攻向你的左侧。”话刚说完身影突变,萧白芷只见到自己左侧出现无数剑光,连忙向右闪避,随后立刻提剑由下直往上一挥,旨在迫使徐恕能后退一步,以便自己能够找到一个破绽,哪知徐恕只是轻轻一挥,便挡住了萧白芷这一剑,“第四剑将攻向你的后方。”说完身影一闪即逝,萧白芷没有回头便知徐恕的剑已向身后攻来,急急向前两步,长剑向后一划,徐恕却出现在萧白芷右侧,“第五剑,是你的左侧。”萧白芷已来不及躲避,内力一沉,身体向后一仰,勉强躲过这一剑。

    台下众人早已看呆,谁都看得出徐恕并没有出全力已使得萧白芷狼狈不已。萧白芷更是羞愧万分,没想到只是区区五剑就让自己只剩招架之力,若是徐恕之言为真,那剩下的剑招不是更可怕。

    徐恕点点头,“小娃娃不错,竟能躲过我五剑,但这只是开始,从第六剑开始才是天阴十九剑的精粹,当心了。”

    萧白芷眼看一片剑光攻来,仿佛又好几柄剑,已经无法分清那个是真剑,那个是剑影了,只好快速挥剑笼罩自身,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两条身影分开。萧白芷低头看着剑身上多处缺口,心里暗道自己绝对躲不过接下来的第七剑,何况徐恕并没有动真格,若是生死相搏自己早已不能站在这里了。不由得暗自惭愧,心里暗道:“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江湖顶级高手也是一流高手了,没想到在这徐恕面前只是如孩童一般,毫无还击之力,在台上多一刻也只是徒增笑料而已。”不由得心灰意冷,把剑一扔道:“老前辈剑法远胜于我,再继续比也只是我自取其辱。”低着头走下台去。

    石斐然赶紧上前宽慰道:“萧老弟不用太过沮丧,你还年轻,今后定能超过那徐恕的。”

    萧白芷苦笑道:“石兄不必劝慰,我自知武功相差太大,徐前辈如不是手下留情,我恐怕连一剑都难以招架。”石斐然看萧白芷平时的骄傲之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心知此刻只好让萧白芷自己走出心理阴影,旁人不便劝慰,也就不再言语。

    文言鹤道:“还有人要上台挑战吗?”

    一名蓝衫少年默默走出人群,缓缓上台,静静地站在徐恕面前,抱拳一礼:“晚辈曲音离,请前辈赐教。”只见他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可言,仿佛对一切都毫无兴趣,手握长剑,不多说一句话。萧白芷看着他年龄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一点,也看不出有高深武功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台下众人的想法大多如此。

    徐恕盯着曲音离瞧了片刻道:“你虽不堪,但老夫可不会让你,一会儿比试我仍将全力施展,若是伤着你哪儿可怪不得老夫我,你可不一定能像刚刚那娃娃一样平安下台,你可知晓。”众人听闻纷纷望向萧白芷。

    萧白芷听徐恕说道自己,脸上更显羞愧。石斐然则是心想:“这徐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刚刚对阵萧白芷时明显有礼让,由此看来,徐恕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由得对他有了些好感。

    但见曲音离只是点点头,也不答话。

    众人都在凝神注视着,前六剑已是如此威力,这第七剑又是怎样的雷霆万钧。此时,已无人在乎曲音离要怎样避过这一剑,而是担心他能不能平安下台。

    徐恕沉声道:“刚刚那六剑你已看过,我就不再施展了,我将从第七剑开始,小子你可要当心了。”话音刚落,只见曲音离身影一闪,再见时两人已错位,徐恕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众人好一会才认清台上的情形,徐恕身前衣衫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破洞。

    徐恕败了,方才将萧白芷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徐恕,在曲音离面前竟然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只有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

    还是曲音离首先开口:“晚辈多有得罪,请前辈赎罪。”声音不夹杂一丝感情,谁都听得出来只是客套之言。

    徐恕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摇摇头道:“老夫纵横江湖一世,没想到居然败在一位娃娃手里,又有何颜面混迹江湖,罢了,罢了。”说完便走下台往人群中行去,身形摇摇晃晃,几近摔倒,显然,这次失败对他的打击无异于要了他的性命。

    文言鹤首先缓过神来,“江湖人才辈出,颇令老夫感慨不已啊,可有人上台挑战曲少侠。”

    一连数声,无人应答,徐恕在曲音离面前连一招都使不出来,在场又有几人感言自己胜过徐恕呢。

    文言鹤看再无上台之人,便道:“既然如此,那本届论剑大会胜者便是曲。。。”

    话音未落,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文言鹤之言,“既然无人上台,那老夫便上去丢一丢这个脸吧。”

    只见一位身高八尺、长得虎背熊腰的中年人走上台,萧白芷呆了一呆,认出就是在成都城酒楼见到的韩放。

    韩放眼冒精光,仿佛要将曲音离看穿一样,“后辈中居然有你这样身手的人,不错,我韩放凭借乾坤掌法行走江湖,自诩不能冠绝江湖也可独霸一方了,今日就凭这套掌法来会会你吧。”

    曲音离犹豫了一会道:“既然前辈不用兵器,那晚辈也空手迎战。”随手将剑扔出。

    韩放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韩某就不客气了。”说完两掌齐出,与曲音离展开对攻。

    萧白芷暗想这曲音离既然敢弃剑应对,手上功夫应该也不错,要知道论剑大会并不限定挑战者使用的兵器类型,各展所长便是。谁知几招过后曲音离已完全被韩放所压制。韩放内力深厚,这乾坤章法招式不多,但招招尽显威力,中者必伤,曲音离也不敢直接对掌,只好凭借身形左右腾挪。

    韩放乾坤章法一旦施展开来,威力越来越大,此时双掌在内力的注入下已泛红光,曲音离如若中掌非死即伤,时间拖得越长对韩放越有利。众人料定曲音离肯定后悔之前的弃剑决定。

    正在这时,韩放抓住了曲音离的一个破绽,挥掌直击胸前,眼看已无法躲避。只见曲音离左手食指伸出,点向韩放掌心,韩放冷哼一声,去势不减反增,势要在此分出胜负。

    众人见此默默摇头,韩放乾坤章法岂是你一指可破的,如此不过是让手指残废罢了。

    谁知指掌相交,确是韩放一声惨叫,后退几步才站定,惊声道:“凭阑秋思,你是柳清霜

    的什么人。”韩放右手垂下,已是被废。

    曲音离冷笑一声,轻轻一个纵身,顺手拿起方才弃下的长剑,飞到论剑台中央。“前辈还记得家师啊。”

    一听此言,包括文言鹤在内的几大掌门人物立刻忍不住起身,文言鹤更是直接来到台上,逼问曲音离:“你就是柳清霜的传人?”

    不待曲音离回答,韩放抢先道:“没有错,二十年前便是那柳清霜以凭阑秋思内功破掉我的乾坤章法,这曲音离与柳清霜所使的如出一辙,绝对是凭阑秋思没有错。这二十年间我苦练乾坤章法,自认为已不会如同当年一样,没想到,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失败。”韩放身形颤动,不能自已。

    曲音离这才开口道:“前辈二十年里都不知变通,一样死板的施展过去的套路,再过二十年也还是一个失败者。”曲音离出口倒是不留丝毫情面,只说的韩放气愤不已。

    萧白芷听得云里雾里,虽然石斐然和他说过柳清霜的事,但毕竟对当年旧事不了解全貌,也不知几人当时的仇怨所在,只好静观其变。

    曲音离接着道:“既然被认出来了,那就明说了,家师这次遣我来还剑山庄,就是为了向当年的朋友清算下旧账。”

    文言鹤反笑一声,道:“好一个清算旧账,难道是我们当年欠她的吗?”

    “当然是,当年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挑拨整个江湖追杀家师,这份恩情,家师可不会忘呢。”

    韩放啜了一口,“追杀杀人魔头难道有错吗?”

    曲音离无奈的耸耸肩,似是不想再听,“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们争论是非的,当然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与整个江湖为敌,家师还是很明事理的,只是要我与当年的主事之人清算就行。”曲音离看了周围一眼,接着道:“乾坤掌韩放,青城派掌门裴让,尹家家主尹公权,苍山派掌门江之茂、大弟子乐卯,形意门二门主越时真,昆仑派宋先之,长生门主邱元淳。”曲音离看向文言鹤,“最后就是你,还剑山庄庄主文言鹤。以上就是我今日想找的人,其中每个人清算力度不同,韩放当年率众拦阻过家师,今日废其右掌以报。剩下的人,其中裴让、尹公权、江之茂、越时真我将取其性命,剩下的人依家师所言将其重伤或是断其一臂。至于文庄主你嘛,家师说,当年承蒙山庄赠予昔年剑,恩情不得不报,免除文庄主一死,从此恩怨两清。”曲音离如同判官一样说起众人的生死,只是依旧不带丝毫感情,这些人的性命如同捏在他的手里一样。而被点到的人个个心惊不已。

    文言鹤冷笑道:“你以为我还剑山庄会坐视你行凶吗,太不把还剑山庄放在眼里了吧。”

    曲音离嘲讽地笑了笑,道:“只要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物愿意躲在还剑山庄后面,接受还剑山庄庇护,那我也独木难支,拿他们毫无办法。或者这些人也可以一起上,这样也许有一线生机”此话一出,被曲音离点到之人自是不能再沉默,如果真如曲音离说的那样让还剑山庄替他们出头,那以后还有何颜面行走江湖,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名门,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一旦如此,必会传出屈居还剑山庄之下的言语,其中不乏想将本门派发扬光大,甚至凌驾于还剑山庄者,自是不甘如此。文言鹤心里很清楚。

    苍山派掌门江之茂首先按捺不住,急跃而出,随手从手下弟子腰间拔出一柄长剑,怒斥一声道:“好狂妄的小子,不愧是女魔头的弟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苍山派掌门。”

    文言鹤眉头一皱,心知江之茂脾气暴躁,如今已中曲音离激将之法,单看那曲音离的武功,江之茂远非其敌,赶紧出言阻止,“江兄万不可如此。。。”

    江之茂未待文言鹤说完,打断道:“文庄主不必多言,此话老夫可忍不了,今日老夫与他之间必有一人倒下。”文庄主心知此时还剑山庄硬要阻止只会让他们有所反感,遂不再多言,只是暗自戒备,必要之时出手相助,文言鹤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阻挡住曲音离。

    曲音离看着江之茂,道:“江掌门以七七四十九路澜沧剑法为傲,今日我便让你把这套剑法使完整,此期间我只守不攻,澜沧剑法使完我再取你性命。”

    江之茂一哼,捏了个剑诀,将剑分为三路,起手就是澜沧剑法的杀招。江之茂很清楚自己绝不是曲音离的对手,如不能一开始占得先机,之后就难取胜了。至于曲音离说的在澜沧剑法使完前不会出手,既然在众人面前如此说,那就不会是虚言,自己要做的就是在澜沧剑法使完前尽快决出胜负。

    曲音离只是微微一侧身,避过了这三剑,但这只是虚招,江之茂反手一抖,顿时生成数种变化,曲音离在剑招之间游走,江之茂的剑每每看都将击中曲音离,但又总是差之毫厘,几招过后竟连衣角也没碰着。曲音离如同所言,只是闪避并不进攻。又过了十几招,江之茂依旧拿曲音离毫无办法,不禁心里暗暗着急,剑招之间破绽也越来越多。文言鹤看了直皱眉,手上悄悄拿起一柄长剑,只待曲音离出手就立刻阻挡。

    又过了片刻,江之茂眼看剑招即将使完,但曲音离依旧游刃有余,急得头上直冒汗。曲音离道:“江前辈,你的澜沧剑法只是徒有虚名,你也只会暗地里放冷箭而已。当年你趁家师力竭之际偷袭后背,今日我也将从你后方取你性命。”语毕,两条人影闪到江之茂后方,再见时场中已发生变化。

    江之茂惊讶的盯着胸前插着的长剑,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出曲音离是怎么绕到自己身后的,明明自己最后一剑已经封住了曲音离所有攻击路线。那两条人影除了曲音离外,另外一条是文言鹤,在曲音离出手的一瞬间,自己也飞身而上,但曲音离还是更快一步。

    曲音离抽出长剑,提脚一踢,将江之茂尸体踢到台下,随手挥掉剑上血迹。

    众人看的呆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文言鹤首先反应过来,沉声道:“是拂雪剑意吗,好狠毒的小子,果然跟柳清霜一模一样,今日敢在我还剑山庄杀人,那就别想离开了。”说完聚气凝剑,攻向曲音离,曲音离反手一抬,架住文言鹤的剑,随即攻向文言鹤下盘,文言鹤手一沉,挡开曲音离的剑,忽觉曲音离剑势一变,原来只是虚招,剑点向文言鹤神封穴,文言鹤不愧是还剑山庄庄主,临危之下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一章拍向曲音离的剑身。曲音离撤回剑招退后两步收剑而立。“文庄主,家师说过要饶你一命,但你若硬要插手此事,多杀你一人也不费什么功夫。”

    文言鹤几招之下并没占据上风,也不再出击。此时,苍山派弟子纷纷上台围住曲音离,为首的乐卯叫道:“姓曲的,你杀害我们师父,苍山派誓要杀你报仇,师弟们大家一块上。”曲音离一剑一个,挑断了冲上来的几个苍山派弟子手上的筋脉,瞬间多了几声惨叫。

    文言鹤喝住还要上前的苍山派弟子,知道今日已无法善终,只好先招呼山庄弟子将受伤的苍山派弟子送下去治疗。

    这时,昆仑派许径庭开口道:“曲音离,可是你杀害天宗前任宗主荀礼的。”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文言鹤睁着双眼,看向许径庭道:“许少侠,荀礼死了?你是如何得知?”

    许径庭道:“日前,我得到天宗消息,荀礼死于一名少年剑下,我怀疑就是这曲音离做的。”

    长生门主邱元淳也道:“我也收到天宗的消息,荀礼确实已经亡故了。”

    “荀礼乃当世武林第一内功高手,怎么会。”文言鹤不敢相信,看向曲音离。

    曲音离点点头:“没错,荀礼是死在我剑下。”说的很是平静,好似只是随手一剑而已。

    这时,裴让、尹公权、越时真、宋先之和邱元淳这几名被曲音离点到之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一起上台,裴让开口道:“既然你连荀礼都能杀死,那我们单打独斗定然都不是你的对手,何况江湖道义也不适用于你这个江湖败类,我们不妨就一起上好了,为武林除害乃是我们正道人士的责任。”

    曲音离笑了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话,居然敢自诩武林正道,不过,你们这几个可不够我杀的,最好再多来几个。”

    “哼,对付你只我一人就够了。”越时真首先发难,手中长刀砍过去,曲音离也不躲避,只是一剑指向越时真咽喉,越时真只好收刀退后。“越兄不必顾虑江湖道义,对付此等武林之害,不用在乎什么以多对少。”裴让说完也挥动手中九节鞭,其他人也纷纷拔出兵器,与曲音离展开混战。

    只听兵器相击之声不断,邱元淳首先不敌,腰间中了一剑,鲜血如注,随后裴让也被曲音离一剑穿胸,当场毙命,又过了十招宋先之也受了重伤。曲音离剑势越发凌厉,不一会儿,越时真也被杀。尹公权看情势不妙,赶紧转身想要逃跑,却见曲音离迅速追上,一脚踢在尹公权后背上,尹公权应声而倒,曲音离长剑落下插入后背,尹公权立时毙命。

    曲音离拔出剑,鲜血从伤口处喷出,有几滴溅到曲音离脸上,曲音离拂手拭去血迹,望向文言鹤道:“今日我要做的事已完,庄主要如何对付我呢?”

    不过片刻五大高手伤的伤死的死,萧白芷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在场之人也是想不到满心期待的论剑大会会出现死伤。

    文言鹤怒目瞪着曲音离,冷冷道:“阁下如此行为,就不怕像令师一样被整个江湖追杀吗?”

    曲音离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只一瞬又淡淡道:“无所谓啊,来几个就杀几个而已,反正都是些分不清是非的人,杀几个也无妨。”

    这时柳菲菲突然大声道:“我叔父,柳家庄柳二庄主是不是你杀的。”

    曲音离看向柳菲菲,表情带着点疑惑,思考了一阵道:“无名之辈不在我要杀的人之列。”只把柳菲菲气的几欲昏倒。

    文言鹤沉声道:“果然阁下是个祸患,江湖容你不得,你在还剑山庄杀人,就是不把我还剑山庄放在眼里,这些人的死,责于还剑山庄没能保护好他们,理当为他们报仇。”文言鹤手一抬,从四周蹿出众多山庄弟子,个个手握长剑,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将曲音离围在中间,摆开阵势。

    “这四十八人乃我庄最精锐弟子,本是要用来对付杀害柳二庄主的凶手。阁下行事狠毒,山庄以多欺少想必江湖朋友也不会多言,就算是车轮战也要将你拿下。”

    “对付这等败类用不着顾忌江湖道义。”,“杀了他,为武林除害。”众人不禁高声喊起,曲音离却看也不看向这些人。只是自言自语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文言鹤一声:“动手。”四十八名弟子同时出剑,但一招未出纷纷倒地不起。文言鹤大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文庄主别废气力了,此时你们都中了毒,一旦运功都会浑身无力。”文言鹤怀疑,运起内力,立刻跪倒在地,台下众人纷纷运功查看,一个个倒在地上。

    文言鹤问道:“你究竟是何时下的毒?”

    “这个庄主就别问了,只需知道此毒并不会致命,只是会让全身无力而已,半个时辰后便解,你们不用担心,这只是用来让我能够离开山庄而做,毕竟即使是我,也应付不了整个山庄的高手,就此打扰了。”

    “等等。”文言鹤叫住正要离开的曲音离,“你虽是武林之害,但却是本次论剑大会的胜者,这寒光剑你拿走吧。”手指向一旁的寒光。

    “庄主留着吧,说不定有一天能用这柄剑杀了我呢。”曲音离说完,起身一跃,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

    众人眼睁睁看着曲音离离去毫无办法,从出现到手刃几大门派高手,又潇洒离去,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文言鹤苦笑道:“没想到今日这么多高手被一名少年戏耍,我还剑山庄今日颜面已尽。”

    陈乾开口道:“庄主不用自责,论武功在场所有人都不是那曲音离的对手,何况他还使毒,更教人难以抵抗。还是有限考虑如何解毒才是。那曲音离说半个时辰便解,也不知是不是实话。”

    文言鹤道:“看他不像说谎之人,何况也没必要说谎,我们还是静候看看再说。”

    正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妙啊真是妙啊,一名少年居然杀了四位掌门,在场那么多人,不仅没能阻止他,反而让他轻松离开,真不愧是武林正派啊。”一位青年边说边鼓掌。

    众人看过去,只见他面如冠玉、风姿绰然、英俊不凡,身着一身白衣,脸上带着微笑。许径庭一愣,这居然是那日在成都客栈闯入客房的苏循,同样愣住的还有萧白芷。

    文言鹤问道:“阁下又是何人,是那曲音离的同伙吗?”

    青年微笑着摇摇头,道:“庄主别误会,在下苏循,却和那曲音离不识,只是入庄的江湖散人一个,适才见那曲音离戏耍诸位,忍不住拍手称赞而已。”

    文言鹤怒道:“江湖正道当以和那贼人为敌,有什么可称赞的。”

    苏循依旧是笑容不减,“庄主又误会了,在下可不是什么正道人物,或者,是与正道为敌才是。”

    众人听到此,暗地里叫苦,在场的都已中毒,半个时辰内内力全无,此时苏循如下毒手,必是毫无抵抗之力。

    文言鹤道:“原来你是敌人,但这会大家都中了毒,你又有何办法。”

    苏循哈哈大笑道:“文庄主,在下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文言鹤看向苏循,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迹象,一时心惊不已。

    苏循接着道:“文庄主放心,我不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今日来此,不过是想见识见识论剑大会而已,只是没想到被一个少年激起了兴致,忍不住赞叹。”

    “既然如此,那你还想做什么,快些出庄就是。”文言鹤摸不透这名青年的心思,不知如何是好。

    苏循道:“在下远道而来,贵庄如不表示一番,岂不是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吗?”说罢眼神望向地上的寒光剑。

    文言鹤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目光接触到寒光时,心里一震,“小贼,原来你是想拿走寒光。”

    “庄主此言可对不可对,在下对寒光剑本身无半点兴趣,而是对铸造寒光的工艺感兴趣,因此想把剑带回去好好瞧瞧。”

    “休想。”文言鹤怒视着苏循。

    “文庄主别小气了,你刚刚就想把此剑送给曲音离,只是他不要,这送给我也是一样的,我就不奉陪了。”苏循歪理说完,就向寒光剑走去。

    眼看寒光就将落入苏循之首,忽然苏循眉头一皱,立刻一闪身,一柄剑擦着苏循衣服而过,直插入台上。

    苏循又恢复了笑容,朗朗道:“是何人暗算在下,何不出来一叙。”

    “就凭你也想取走我庄中之剑。”苏循顺着声音所在看去,一名二十一二的青年正凛凛而立,青年身材修长,一束长发随风飘扬,手中只剩空的剑鞘,明显刚刚那炳剑是他驭剑而出。

    文言鹤首先喜道:“兰儿你来了,你没有中毒吗。”

    来者正是还剑山庄少庄主文殊兰,他一直在负责庄内事务,此时才得空来到论剑台,却见场中景象,出手攻向苏循。

    文殊兰道:“爹,孩儿来晚了,请爹恕罪,也请武林同道原谅山庄照顾不周,下面的事请交给我吧。”文殊兰穿过人群走上台与苏循对立。

    苏循道:“原来是少庄主,在下苏循,久仰久仰。”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有我在此你休想带走寒光剑。”

    苏循笑容不减,“既然如此,那就剑下见真章吧,久闻十方剑意名扬天下,今日在下就想看看是不是如传闻那般厉害。”说完,长剑出鞘,一剑指向文殊兰,文殊兰左手挥动手中剑鞘化去来剑,右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点向苏循腰间,苏循后退一步反手直劈向文殊兰下盘,文殊兰长剑直下,叮的一声,挡开来剑,随即又与苏循展开攻防。

    台上苏循与文殊兰的身影在剑光之中穿梭,长剑交错之声不绝,苏循剑势绵延不绝,每一击都攻向要害,文殊兰总能每每化去苏循的剑势,两条人影一白一黑,如同水墨一般相互游离,百招过去竟未分胜负。

    文言鹤看着两人难分高下,估算着时间,半个时辰快到,体内毒性一解,内力恢复,立时就可以出手擒住苏循。

    苏循一阵急攻,迫的文殊兰退后几步,随后立剑止步,道:“少庄主十方剑意深得文庄主真传,不过在下有要事在身,恐不能与少庄主对决,何况半个时辰将至,一旦文庄主他们内力恢复,在下想走就难了,少庄主,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见面再一较高下吧。”苏循说完便转身离去。

    文殊兰并没有追赶,眼下在场中人的安全要来的更重要。文殊兰吩咐手下指引众人回到客房休息,自己留下安排后续事务。

    会客厅里,文言鹤和几大门派掌门坐在位子上商量着,文殊兰站立在一旁,萧白芷也被邀请来一会。众人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皆被曲音离的武功所震慑。

    门外一名仆人走了进来,对文言鹤道:“庄主,柳家庄庄主到了。”

    “快请。”

    一位身着青衣的大汉在仆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柳菲菲开心的叫了一声:“爹。”立刻扑进大汉的怀里。

    父女相聚,柳菲菲自是开心不已,但随即想到被杀害的柳二庄主,又落下眼泪,“爹,仲父,仲父他被人杀害了。”

    柳铭轻轻的抱着女儿,脸上也是悲愤不已,“事情我都已经知晓,此事都怪我,若不是我有事耽误了两天,没和你们一起出发,你仲父他也不会被杀。”

    文言鹤道:“柳庄主请节哀,柳二庄主被杀一事疑点重重,我还剑山庄必会相助找出凶手。”

    柳铭放开女儿,对文言鹤和在场众人抱拳行了礼,开口道:“我于前一日收到手下消息得知二弟被杀的消息,赶紧快马兼程来此,我二弟他为人热情豪放,从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我作为长兄,必要天涯海角手刃凶手。”柳铭情难自禁,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文言鹤安排手下给柳铭落了座,继续道:“今日乃我庄建立之百年未曾有过的经历,曲音离为柳清霜所指派,在大会上公然杀伤多人,为武林正道所不容。”文言鹤看这柳铭疑惑的眼神,就把大会上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柳铭惊讶道:“这名少年居然能轻松杀害几大门派掌门?那他的武功很可能不亚于当年的柳清霜了。”

    乾坤掌韩放点点头道:“没错,依老夫所见,这曲音离已然尽得柳清霜真传,拂雪剑意和凭阑秋思都已是练的炉火纯青,如今荀礼大师已死,真不知江湖还有何人能与其一战。”

    陈乾道:“不仅如此,后出现的苏循也不知是何来头,听其言语,和曲音离也不似相识。若不是令郎即使来到,只怕事情会更糟糕。”

    韩放点头道:“文少庄主剑法高强,已是武林后辈中佼佼者,再过几年,怕是文庄主你都打他不过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让位与他了。”众人听闻,难得的笑了起来。

    文言鹤欣慰起来:“韩兄过誉了,武林中多了不少杰出的后辈,老夫也甚是欣慰,柳侄女双剑也是使得出彩的很。”柳铭父女虽然悲痛,但听了也是受用不已。

    陈乾附和道:“萧少侠武功也是不错。”

    萧白芷看谈论到自己,并无丝毫开心,羞愧道:“前辈可谬赞了,晚辈武功比起曲音离,可是,可是。。。”话没有说完,萧白芷已低下了头,曲音离带给他的震撼深深触动内心,可能一辈子都是心里的阴影。萧白芷明白,自己苦练终生可能都使不出曲音离对徐恕的那一剑。仅一天,萧白芷心中的英气荡然无存。

    韩放走到萧白芷身边,用力的拍了拍其肩,道:“小子,这跟你在扬州城时可是一点都不一样啊,那会你可是极其骄傲啊。”

    萧白芷苦笑道:“那会晚辈自以为武功已是上乘,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得见曲音离武功,才知晚辈当时可笑无知之处。”

    韩放摇摇头道:“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个富家少爷,出演讥讽一二,今日才知你是具有真才的,你不必多有压力,那曲音离非正道之流,为江湖所不容,你与他怎可相比。”

    听了此言,萧白芷对韩放感激不已。韩放右手被废,但仅是略微治疗,忍痛来此,足可见毅力。

    这时,门外传出一声“李盟主到。”众人听闻皆从座位上站起。

    萧白芷一眼望去,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点也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反而更像一名教书先生。萧白芷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李忘生。

    文言鹤迎上去道:“李盟主一路辛苦,快请就坐。”

    李忘生点点头,走上前,与文言鹤并排就坐。

    李忘生看了众人一眼,对着文言鹤道:“文庄主,我来晚一步,没赶上论剑大会,你可介意。”

    文言鹤道:“李盟主哪里话,李盟主能抽空前来就是我山庄的荣幸了。”

    “那本次大会的胜者是何人,本盟主想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青年才俊。”

    “这个,李盟主听我所说。”文言鹤把论剑大会上发生的种种以及柳二庄主被杀一事又说了一遍。

    “噢,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李盟主虽然惊讶,但脸上表情未变。“那曲音离可能是杀害柳二庄主的凶手呢?”

    “从曲音离的话语看应该不是,但两者不排除没有关系,如今之计,当以找出曲音离为主。”

    “庄主不觉得柳庄主被杀和论剑大会一事之间太巧了嘛?”一声娇脆声音传来,如出谷黄莺一般。一名少女走了进来,莲步款款,如踏轻云。

    萧白芷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多日未见的沈拒霜,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沈拒霜向萧白芷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应,而是直接走到中央。欠身一礼道,:“晚辈沈拒霜,见过各位前辈。”

    文言鹤疑惑的看着沈拒霜,问道:“姑娘有何事来此?”

    “晚辈来此,不过为提醒庄主,柳二庄主在来还剑山庄路上被杀,很容易联想到是不是与论剑大会有关,是不是为了挑起两家之间的矛盾呢。毕竟如果柳二庄主没来参加论剑大会,就不可能被杀,是不是?”

    文言鹤皱眉,但还是点点头:“没错,此事老夫已经想到。”

    “那为何要这时候挑起两家之间的矛盾呢,江湖皆知两家之间一向交好,此时挑起两家矛盾无非是为了阻止即将发生的某件事罢了。”

    文言鹤突然站了起来道:“沈姑娘你怎么。。。”话未说完已自知失言。

    “知道什么,难道两家之间真有什么事不可,是不能对大家说的什么秘密吗?”沈拒霜咄咄逼人问道。

    众人听闻都看向文言鹤和柳铭,脸上都浮现好奇之色,柳铭见已瞒不住,就对文言鹤道:“文兄,也不是什么引人耳目的事,就说了吧。”

    文言鹤点点头,道:“那就不瞒大家了,柳家庄与我还剑山庄已结为亲家。”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江湖两大门派结亲可是大事,而且是实力强盛的武林三大名门之二。柳菲菲和文殊兰也是各自一愣,柳菲菲急道:“爹,有这种事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柳铭尴尬道:“菲菲,这是我与你文伯伯商议的结果,两家之间交往不错,如能结上亲家,那对两家而言可是大好事,而且少庄主文才武略样样精通,正好与你门当户对。”

    “那怎么不征求下我的意见呢吗。”

    “菲菲,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一女孩家,深居简出的,你的亲事可不就得为父去操劳了。”

    “那也得问我愿不愿意啊,我的事自然有我做主,要嫁爹你去嫁好了。”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理柳铭。

    众人看着柳菲菲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脸上都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

    文言鹤看着柳菲菲越发喜爱,虽然自己膝下一儿一女,但一想到自己那个女儿头就疼,于是对可爱乖巧的柳菲菲疼爱有加,于是道:“侄女,这是我与你爹商议的结果,具体咱们私下在谈论好不好。”柳菲菲也没有理文言鹤。

    “爹,此事还需慎重一些才好,毕竟是晚辈们的终身大事啊。”文殊兰看着柳菲菲直接表示不满的样子,自己也有些尴尬,忍不住劝道。

    “行了。”文言鹤摆摆手,似是不想再当着众人讨论两家爱私事,“此事以后再议,言归正传,不知此事与柳二庄主被杀有何关联。”文言鹤看向沈拒霜。

    沈拒霜道:“庄主细想,如果两家结亲,那势必如同一家,那是不是实至名归为江湖第一大家族。”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柳二庄主被杀,两家之间就算能结亲,那时间也得因丧事大大拖后,说不准会因此事闹出嫌隙,两家关系必大不如前,如此一来,两家实力依旧各自独立。

    文言鹤沉默不语,如果沈拒霜判断为真,那凶手就是对两家结合有所畏惧,换言之,是担心两家结合之后对凶手会造成挑战。

    沈拒霜看着文言鹤沉默的样子,正想开口,一直沉默的李忘生说道:“沈姑娘说的在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为了挑起两家矛盾,为何不在柳二庄主入庄之后再行凶呢,那不是更加与还剑山庄脱不了干系吗?大家都知道要入庄须得经过迎宾之阵,既然在庄外行凶,就说明凶手很难入庄,换言之凶手并不是个一流高手。”顿了一顿,李忘生接着道,“此事还需经过调查,如今不能轻易下结论,不光是两家,我也会联系各大门派携手调查此事,一定要将凶手抓到不可。”李忘生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桌子立时四分五裂。

    文言鹤和柳铭一同抱拳道:“多谢李盟主为两家做主。”

    李忘生摇摇手道:“不单单是曲音离和柳家的事,那个苏循来源也是个谜,从其行为来看,对还剑山庄铸剑工艺更显兴趣,江湖上只成家和还剑山庄铸剑为尊,莫非此人与成家有关。”

    众人只觉得事情环环相扣,怀疑来怀疑去个个都有嫌疑,已是不知如何是好。

    文言鹤想了想道:“老夫也想过,只是没有实证,实在是不好怀疑。”

    李忘生点点头:“文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言否?”

    “盟主但说无妨。”

    “嗯,我想看一看落霞庄的情况。”

    文言鹤觉得奇怪,问道:“盟主怎么想到去看落霞庄了?”

    “还剑山庄铸剑天下闻名,都引来苏循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觊觎,文兄想想看,那苏循当时真的就离开还剑山庄了吗?难道不可能去落霞庄一探究竟吗?”

    听闻此言,文言鹤忍不住站了起来,口中喃喃道:“没错,当时只见苏循离去,但是否出庄无人可知,当时全庄中人皆有中毒,无人可阻拦,难保不会闯进落霞庄内探寻铸剑工艺。”

    “事不宜迟,赶紧去查看一番吧。”

    一行人来到落霞庄前,为首的是文言鹤和文殊兰,其后是李忘生、柳铭和柳菲菲,其余人都未被允许前往,这里是还剑山庄禁地,一般人士严禁来此。

    “这里便是落霞庄了,山庄所有的剑皆是由此铸造。”文言鹤停下脚步介绍道。

    一路上,众人各有各的心思,一路无言,柳菲菲在心里骂柳铭,柳铭则是试图劝说爱女但一靠近爱女柳菲菲就走的远远的,文殊兰则是尴尬的苦笑,文言鹤则是担心落霞庄真如李忘生所说被苏循所光顾。

    “此地虽不见人影,实则庄内暗藏高手,皆是本庄最精锐弟子,武功皆不在犬子之下。”

    萧白芷应该庆幸上次来此没有进入庄内,庄内弟子经过严格训练,只对庄内发生的事有所行动,庄外不论发生何等大事都不会关心,一旦闯进,萧白芷不会安然无恙。

    文言鹤拍了拍手,但庄内毫无动静。文言鹤皱了皱眉,心里暗道不妙,本应会有一名弟子出来迎接,但今日却毫无动静。文言鹤走进庄内,只见落叶遍地,毫无人气。

    “大家小心,此地有变。”文言鹤说完,众人凝神戒备。

    文言鹤观察了一阵,看不出庄内有任何埋伏,也未听到人的气息。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推开门,看见里面的情况不由得愣住了。

    众人见文言鹤脸色有变,都凑过去一看,只见五名弟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脸上都印着深深的脚印,明显是被人给踢晕了过去。而凶手正翘着二郎腿,大摇大摆地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右手抓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着,很快便翻完一本,随手就给扔到地上了,看样子并没有仔细读。然后便从旁边桌上的一堆书里随便抽出一本接着读。左手则是抓起一个苹果在啃,边啃还不忘用书擦去手上的水迹。椅子周围已是散落着一地的书和果核。

    文言鹤看到山庄几代人流传的铸剑之术精髓被胡乱的丢在地上,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还是文殊兰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无耻小贼,居然敢闯进我还剑山庄禁地。”一掌推过去,掌风极快,眼看就将击中凶手,只见那人看也不看,随手将手中吃剩的果核扔向文殊兰,文殊兰见那果核来速极快,急忙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被结结实实砸中脑门中央,登时感到头晕目眩,退后几步勉强站定。而凶手则是慢悠悠的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吃着。

    文言鹤沉声道:“阁下何人,闯我山庄禁地意欲何为。”

    那人终于缓缓伸了个懒腰,一直被书遮住的脸这才露出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妙龄少女,双目如黛、肤白胜雪,一头长发披肩,但眼神却显得极为狡黠。少女撇撇嘴,好似对众人打扰到自己感到十分不满,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道:“吵什么吵啊,我把这本看完再跟你说话。”,说完又低下头去,不再理会众人。

    饶是文言鹤脾气再好此刻也忍受不了,冷哼一声,前走几步,一掌拍了过去。

    文言鹤看对方是个女孩,因此只用了五成力道,但威力仍是不小,料想这女孩必定会闪躲,谁知女孩仍是端坐不动,抄起一本书扔向文言鹤,文言鹤收掌回抓向书,但刚碰着书却托手而去。文言鹤惊讶地看着手上的红印,暗道:这少女年纪轻轻内力居然如此深厚。于是将掌力提升至七成,口中道:“没想到姑娘是个绝顶高手,是老夫轻敌了,看招。”双手连续出掌,掌风将地上书本纷纷吹动,少女这次终于出手,左手点向文言鹤腰际,但眼睛仍然看着书。文言鹤变掌为抓,试图抓住少女左手,但少女反手劈向文言鹤胳膊,迫的文言鹤不得不收手。

    两人不停地展开对攻,少女以单手应对文言鹤,右手依旧抓着书读着,眼睛全然不看文言鹤,甚至还不时地点头以示赞同书中所写,出手全是攻势,毫无防守,但文言鹤却不得不每每收手应对,皆因少女攻势所在皆是指向文言鹤要害。几十招下来,文言鹤竟没占得丝毫便宜。

    文言鹤见一时之间也拿这少女没办法,于是收掌后退。两大高手在这少女手下没占得丝毫便宜,旁人也不好出手,于是都静立不动。文言鹤更是暗想:今日哪来的这许多后辈高手,从曲音离到苏循再到这神秘少女,自己竟无丝毫办法应对。

    大约半柱香功夫过去,少女终于扔掉了最后一本书,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眼睛看向站立不动的五人,皱皱眉,似是才想起有这几人似的,撇撇嘴,道:“你们是谁,找我何事?”言语间,竟丝毫没把自己才是闯入者这一身份认清,仿佛自己才是此地的主人。

    文言鹤强压火气,道:“姑娘,老夫乃还剑山庄庄主文言鹤,姑娘是何人,为何闯我山庄禁地,还伤我山庄弟子。”

    少女顺着文言鹤的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人,眼神充满嫌弃道:“啊,你就是庄主啊,你也太疏于管教了,我不过就是进来看看而已,你的这些弟子倒好,一句话也不说,提着剑就冲我来了,我只好一人一脚把他们都踢晕了。”

    文言鹤心惊不已,这些弟子武功并不比文殊兰差太多,如果真如少女所说,只是随随便便就将这些弟子踢晕,那少女的武功可是高不可测。但表面还是冷静的说道:“姑娘来此是想做什么?”

    “不过就是想看看名震天下的还剑山庄铸剑之术究竟如何而已,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真是失望得很,我也看够了,就此告辞了。”少女正待离开,文殊兰冷哼一声:“你当还剑山庄是你家吗,如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说罢抽出长剑,起了个剑花,攻向少女面向。

    文殊兰刚刚被少女用果核一击而中,当下不敢怠慢,一出手就是最具威力的杀招,此招后续蕴含大量变化,不管对手如何躲避,都会有对应的剑招变换应对,文殊兰打算一开始就将少女制住。

    哪知少女毫不在乎,一个转身就来到了文殊兰的背后,提脚踏向文殊兰膝部,文殊兰感到腿上一疼,来不及变换剑招就忍不住疼痛跪下。

    少女一招制敌,轻笑一声,“少爷的剑法不错,不过涵养不够,我一个姑娘家你直接冲上来就要砍我,这次给你点教训,好好学一学礼仪才是。”

    “姑娘可否留下姓名。”文言鹤问道

    少女想了想,道:“不怕你报复我,我叫蒋落葵,江湖再见。”说完施展轻功而去。

    黄昏时分,萧白芷来到一处树林之中,一眼便看见了等待在一颗大树下的沈据霜。沈据霜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两人走近,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睛。

    萧白芷最先打破沉默,“沈姑娘约我来此有何吩咐?”

    沈据霜愣一了下,淡淡一笑道:“萧兄似是对我有些疏远。”

    萧白芷凝视着沈据霜的眼睛,似是想从眼睛深处看到内心,但终是摇摇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沈据霜道:“我却是说了谎,首先我并不是还剑山庄的女婢,我之所以如此,只是想借萧兄通过迎宾之阵进入还剑山庄中,我没有丝毫武功,单凭自己无论如何也通不过那迎宾之阵。那日在洛阳城中,我寻找着武功高强之人想借其一同前往山庄,开始目标是石大哥的,但没想到萧兄武功才更好。”

    萧白芷听了别过头去:“我的武功好,这是嘲笑我吗,今日那曲音离的武功都瞧得见,我与其比起来是在不值一提。”

    沈据霜看着萧白芷沮丧的神情,知他完全被曲音离的阴影所笼罩,一时是逃脱不了了。安慰道:“曲音离武功高深莫测,萧兄不必为其所影响,你的路还长,必有超过之时。”

    “沈姑娘想方设法进入山庄究竟为何事?”萧白芷突然反问道。

    沈据霜摇摇头,眼神笼罩上一层阴霾,苦笑道:“萧兄别问了好吗,我却有要事前来,之时此刻却不能说,今晚我约你来此,只是希望萧兄能相信我,我却无害人之心,今后如有机会,我会将我的事全部对你说出,好吗?”

    萧白芷看着沈据霜近乎哀求的语气,不禁心一软,但还是道:“姑娘全身是迷,我连站在我面前的你是否是真的沈据霜都不知,又怎么相信呢。如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姑娘大可开口,萧某一定尽力,但我此刻不知如何看待姑娘。就此告辞了。”萧白芷微微躬身,转过身去慢慢离开。

    沈据霜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萧白芷的背影,萧白芷每踏出一步都感到十分沉重,但此刻心里只有无尽的迷茫,对沈据霜的只有看不清、看不透,全然不知背后的沈据霜脸上杀意与忧郁交织。终于,萧白芷消失在黑暗中。

    落霞庄外,一名少女坐在树下,开心的哼着曲调,手中抓着一串糖葫芦。这时一位女婢走过来,问道:“小姐,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吗?”原来这正是萧白芷日前在落霞庄外见到的那名睡着的少女,少女的真实身份是还剑山庄大小姐,文言鹤之女文沐颜。

    文沐颜看着女婢,舔了一口糖葫芦,道:“是啊,红煦,我遇上了两个好玩的玩具噢,一个叫曲音离,一个叫蒋落葵。”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不和谐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