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痕

第二十章 算命

    司马闲和李洁丽走出医院大门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从昨天晚饭开始到现在,司马闲滴水未进,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喂,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了。”李洁丽说道。

    “啊?我吃很多的,要么还是AA吧。”司马闲话说完才发现自己是个傻子,自己吃得多还AA个屁啊!这不显得自己抠门嘛!于是他马上又解释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还是我请你吧……”

    李洁丽摆了摆手,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司马闲下定决心,到时候自己抢着付账,实在不行就借口上厕所,先把账结了。

    两人从医院走到地铁站,乘上了往郡城中心去的地铁。

    没一会儿,地铁到站,李洁丽和司马闲双双下车,两人中间的距离十分微妙。这个距离,行人会很自然把两人当作情侣,但两人又不会觉得贴得太近。

    走在司马闲左边的李洁丽稍稍落后司马闲半个身位,这样的话,她就能不那么突兀地转头打量他了。

    司马闲的侧脸坚毅而不锐利,两只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翘。若是没有表情的话,看上去有些吓人。李洁丽自己最开始就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但是现在她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凶,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所以你想吃什么?”司马闲突然转过头来问李洁丽。

    李洁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说了句:“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今天是请你吃饭的。”

    “你怎么了?”司马闲看到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停下脚步问道。

    “哎呀。没事,快点决定要吃什么。”李洁丽说着,越过司马闲往前走去。

    其实司马闲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他现在饿得不行,闻到地下一层里各种小吃交织在一起的香味,恨不得就近挑一个吃到饱。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肯定就这么做了,但是还有李洁丽跟着他。于是他搜肠刮肚,用他本就不丰富的饭店吃饭经验,选择了“火锅”这个不太会错的种类。

    两人混在周末的人潮中,缓缓向一家深受好评的火锅店走去。

    金匮郡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但郡城中心这一块仍旧是繁华异常,尤其今天还是周末。中心广场里人山人海,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司马闲和李洁丽总算是穿过了中心广场,来到了相对僻静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两个老人正在下象棋,旁边围着三五个人指点江山;在另外一边的树荫下则有一个算命摊位。

    这算命摊位里坐着一个目盲老人,旁边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两人完全不像是做生意的,就只是在树荫下纳凉。

    就在两人经过他的摊位的时候,老人突然出声吆喝道:“写字算命,写字算命啦!”

    听到这话,李洁丽来了兴致,在摊位面前停了下来,问道:“店家,怎么个‘写字算命’?”

    “嘿嘿,这位姑娘,老夫先写字,看到了字,你们再决定要不要算命。”老人笑着回答道。

    “那我看到了字不乐意算命呢?”李洁丽接着问道。

    “那老夫给你钱。”

    “给我多少钱?”

    老人没想到李洁丽还有这么一问,一时语塞,而后才道:“100!”

    “500!”李洁丽坚定道。

    “小姑娘,你这当菜市场呢啊?讨价还价的。”一边的青年看不下去了说道。

    “500就500!”老人摆了摆手,“那要是你算命了,老夫就得要20块钱!”

    “没问题!”李洁丽爽快地答应了,心里暗道,“你就算写个天大的事,我转身就走!”

    老人像是赌气般用力蘸了蘸墨,然后挥手写下了个“姐”字。李洁丽看到后脸色陡变,但随即嘴硬道:“我不想算,赶紧给钱!”

    “他若是分辨不出我和她怎么办?”老人笑着摇摇头,低头准备去找钱。

    “等下!”李洁丽听到这句话后,出声制止了老人,然后转头推了推司马闲,让他先去取号,不然人太多,吃不上饭。

    老人在桌底下听到李洁丽叫住自己,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恢复到仙风道骨的样子,缓缓坐了起来,说:“怎么?改变主意了?”

    等到司马闲离开后,李洁丽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开口道:“老人家真是神仙不成?”

    “若是分辨不出,那便不是姑娘的良缘。姑娘也不用执着。”老人神神叨叨地说道。

    “可如果不是他,那怎么可能是良缘?”李洁丽反问道。

    “良缘也好,孽缘也罢。须知缘分缘分,最终仍需要讲个‘分’字,强求不得。”老人说了一通绕来绕去的话。

    李洁丽懵懵懂懂,听着好像有点懂了,但又觉得好像他又什么都没有说。就在这时,司马闲又跑了回来,说:“那家店我取了个号,提示前面还有50桌,中饭是不用想了,晚饭说不定能抢救一下。”

    “那我们换一家吧。”李洁丽说着拿出20块钱给了老人,然后问司马闲,“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司马闲正想拒绝,却看到老人已经在面前写了“秘者”二字!他眼神一凝,将李洁丽护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故作镇静地说道:“好啊!那你也要回避一下。不如这样,你去帮我买一盒臭豆腐吧。”

    说着,他便拿出了钱递给了李洁丽,整个过程他一直都对身后的老人保持戒备。

    “我不。我要听!”李洁丽很是坚决。司马闲一阵头大。

    “姑娘,若是太尽,缘分当会早尽哦。”老人没头没脑地蹦了一句。

    听到这话,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李洁丽还是去买臭豆腐了。

    等到李洁丽走远。司马闲保持了一个自认为的安全距离问道:“你们是谁?”

    “小伙子,别紧张,坐下来说。”老人说道。

    司马闲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老人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说道:“可知你秘痕的来历?”

    “不知道。”司马闲回答道。其实关于他的秘痕,钱塘郡影卫那里并没有在秘痕录内查到,于是官方档案里他的秘痕就叫“smx00”,完全不是那种发动技能时让人想要喊出声的名字。

    他本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全新秘痕,但是听这老人的意思,自己这个秘痕似乎还有点来历。

    “知道乾卦吗?”老人问道。

    “《易经》里那个?什么亢龙有悔、飞龙在天那个?”司马闲反问。

    “对。”老人赞许地点点头,“那个就是你秘痕的根脚。”

    虽然司马闲没完全明白,但是自己的秘痕跟上古奇书《易经》有关这点他是明白了。于是一种久违的热血重新翻涌起来。“原来,我真是天命之子!”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老人一边说着,手指一点点抬高,直到最后,以手指天。

    老人身上,爆发出令人心神震颤的气势,仿佛他是天地的使者,在指引着迷茫的众生。司马闲心神震颤。

    “从初九到九五,从潜龙到飞龙,讲的便是个君起于微末,而终立于绝顶的故事。所谓‘九五之尊’指的便是‘飞龙在天’物之所极。而你的秘痕名为【九五】,同样出自于这里。”

    司马闲此刻放下戒心,坐在老人对面,诚心问道:“那我,其实是个,天才?”

    “只能说,你拥有了一个绝佳的秘痕。”老人摇了摇头。

    “有多佳?”司马闲凑上去问道。

    “你有五个系统的能力:【帝之心】【君临】【御侮】【王业】【莫非王土】。一个秘痕五个能力,且相辅相成。天下绝无仅有。”

    司马闲便把这五个能力理解成了游戏中的技能点,问道:“那老先生,我现在点了几个技能……哦不,我的意思是说,觉醒了几个能力?”

    “你目前觉醒了【帝之心·怒】和【君临】。前者是九五的根脚,不同的觉醒会影响后续所有能力。怒,往往代表绝对杀伐。君临是自带‘破阵’特性,只要在一定速度和心境下便可成势,成势后身前无领域、结界或者阵法。”老人说道。

    司马闲连忙点头,然后问道:“那后面几个呢?”

    “御侮是需要自己‘御侮’之后觉醒,或者与可以代表‘御侮’的器物共鸣;王业基本也是同理。而莫非王土则是一个领域类的能力。”

    “老先生,为何‘御侮’要在‘王业’之前?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吗?”

    “国之不存,王业焉附?”

    司马闲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外国人看来,不管这中夏是哪朝哪代,我们都只是中夏。”

    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其实知道原来自己拥有这么厉害的秘痕这一刻,司马闲感到那从小做到大的孤胆英雄梦从未离自己这么近。

    但在经历了几次生死存亡后,他如今所想也不过就是最没出息的陪伴家人,读书工作,娶妻生子。不论如何,去当凄风苦雨里只给世人留下背影的英雄和坐在寝室里打游戏,他现在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后者。

    司马闲现在最担心的是身不由己,自己被大势裹挟,不得不面对前方的腥风血雨。他随着年龄增长,早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不会是那个英雄”的现实。

    而一旁的目盲老人像是知道司马闲心里在想什么一般,开口道:“初九,潜龙勿用。只要你不主动使用你的秘痕,则除了极少可以观测到气运的手段之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你是秘者的。”

    “美好的祖国,人民安居乐业,还是安稳最重要。”司马闲见被窥破了心思,有些谄媚道,而后他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却被老人打断。

    “你放心吧,老夫也不会说的。”

    司马闲嘴里说着“老人家多心了”,但是眼神还是往一边站着的青年那里扫过去。老人像是“看”到了一般,补充道:“我的徒儿也不会说的。”

    正在说话间,李洁丽一脸嫌弃地拎着一盒臭豆腐走了过来,往司马闲手里一塞,臭豆腐的臭味直冲他的脑门。司马闲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递了20块钱过去。

    “小伙子,用不着这么多,10块钱就行。刚刚这个姑娘和老夫讨价还价才收了20。”老人摸了摸钱,把那张纸币又推了回去。

    “老先生客气了,这10块就当是这臭豆腐臭味的补偿吧。”司马闲说道。

    “说笑了,路边摆摊的人,怎么会这点味道闻不得。”老人笑道,“受之有愧,那老夫便再送你一个问题,若是想得清楚,可免一段不大不小的麻烦。”

    “老先生请说。”

    “‘天作之合’和‘天造地设’,哪个更般配呢?不用着急回答,等到你听懂了这个问题,那便是回答的时候。”老人高深莫测道。

    司马闲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和李洁丽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老人的徒弟问道:“师父最后一个问题何意?‘天作之合’徒儿大概懂了,但是这‘天造地设’?”

    “乾坤,天地。”

    “乾卦已出。师父的意思是坤卦也将现世?是谁?”

    “天机不可问。”老人回答道,然后看着司马闲和李洁丽离开的方向,喃喃着,“在身边的人和在身后的人,最后到底会是哪一个呢?也不知我那好友的孙女……”

    临近傍晚,老人“看了看”夹在高楼缝隙中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对一边的徒弟吩咐道:“走吧。”

    “师父,去哪儿啊?”徒弟一边收拾起摆摊的东西,一边问道。

    “去送老友最后一程。”

    徒弟闻言,双手一顿,说道:“谢家家主他?”

    “这是属于你们的年代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陆陆续续都该退场了。”老人站起身,夕阳把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当天深夜,松江郡一家医院里戒备森严。一间病房门口,老人将自己的徒弟留在外面,只身一人进了病房。

    “老友,你来了。”病床上的谢道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

    老人缓缓地走到病床边坐下,应了一声:“来了。来送送你。”

    谢道摆了摆手,强撑着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秘器·脉络几乎已经被摧毁,我们再也无法接近天机。所以接下来的乱世里,我谢道,以影部高层的名义,请求你单公舟担任影部顾问。”

    名为单公舟的老人笑道:“得了吧。你知道我的答案的。你这次遇刺,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嘛?”

    谢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殷切地问道:“那我国如何能够度过这风云诡谲的乱世?”

    “天佑我国。”单公舟斩钉截铁道。

    谢道听了之后,心里一个担子落下,露出了微笑。随即,他又问道:“我谢家可否度过这次危机?”

    “群星璀璨的年代,皆是变数,世家十不存一。”单公舟回答道,“但是你有一个好孙女。”

    “入赘?”谢道问道。

    单公舟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回答道:“不得而知。”

    最后,谢道以朋友的身份,请单公舟喝了一杯酒。

    等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单公舟的徒弟才和单公舟走出医院。

    两人拐进了一个小巷后,单公舟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神色萎靡地扑倒在地上,一旁的徒弟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去扶。

    单公舟摆了摆手,自己费力地爬起来,背靠在小巷的墙上,说道:“没事,老夫没事。就当是给我老友最后一份临别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