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

    古奇德满脸笑容，看上去非常和蔼。

    地面上，残肢断臂，不到两个小时，一百三十一个孩子就完成了互相屠杀。

    陆鸣浑身染血，身旁，躺着一具正在抽搐的尸体，陆鸣用一把锋利的匕首，解决了最后的对手，然后躲起来，捅穿了教官的脖子。

    充满稚气的孩子抹掉脸上的血，眼神平静，仿佛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仰头看向这个笑呵呵的男人，声音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我通过了吗？”

    古奇德牵起他的手，“现在还说不准。”

    鲜活的生命绽放深红之花，陆鸣从花园中走出来，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地狱。

    ……

    “百分之五十。”

    洁白的房间内装着几台从未见过的仪器，而房间中央，陆鸣躺在改造台上，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

    “百分之五十是不是太多了？”

    一个助手质疑，灵魂刺激仪能够直接刺激实验体的灵魂，随后让他们通过定位仪找到灵魂的真正位置，但这其中的痛苦，是无以言喻的，百分之十，就可以让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人意识崩溃。

    “没事，”负责人接上开关，满脸不在乎，“这小孩儿就是根木头，你拔掉他的手指甲他都不会有任何表情。”

    【接入】

    【数值:50%】

    拉莱耶多年的灵魂研究，被叛徒古奇德全部带走，他要做的，是利用灵魂的奥秘，创造新的帝国。

    陆鸣之前，已经有数不清的孩子死在改造台上。

    直通灵魂的能量刹那间连通陆鸣，陆鸣瞳孔微缩，只是轻哼了一声。

    就像有上万根针，从内往外刺出，却又离皮肤只差一点，针再次缩回，又刺向内脏。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甚至瞳孔都在剧痛，这是一种被撕成血肉碎片，但每块血肉都在哀嚎的折磨，然而陆鸣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他不知道痛苦的来源，只能忍耐。

    忍不住，会死。

    陆鸣已经五岁了，从被古奇德带到这座研究基地开始，每天都要承受非人的折磨，穿刺、剥皮、火刑……

    每一次即将死亡时，这里的大人都会救活他，并且让他短时间内养好伤，继续下一项测试。

    第一年，他还有极少数的室友，都是“深红”在各个训练基地中挑选的实验样本。

    但今年，已经只剩他一个，其余的，全死了。

    陆鸣本以为自己不怕折磨了，但这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已经快冲破他的承受范围。

    “反应强烈，但不够，加到百分之八十。”

    叮——

    灵魂测试仪发出的机械声，如同死神降临，那刺激灵魂的能量陡然间上升，陆鸣死死咬住嘴唇，鲜血流淌，不敢叫出声，怕大人们认为他坚持不下去。

    他的意识开始朦胧，痛苦成为唯一的感觉。

    陆鸣有一个绝招，就是幻想，幻想有很爱自己的父母存在，他们都有超能力，只是忙着拯救世界，没时间来找他，但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来，将他抱在温暖的怀中，带他离开。

    陆鸣甚至没想过报仇，能活下去就好，能离开就好……

    这招已经不奏效了，曾经在幻想中无所不能的父母没有出现，现实将幻想揉成垃圾，扔进焚化厂。

    “老师！定位到灵魂了！”

    每台仪器都有助手负责，而总负责人，只是在看统合数据，他已经坐直，从来没有实验体能坚持到这种地步。

    “只是轮廓，不够，加到百分之百！”

    随着他的命令，陆鸣的身躯已经开始颤抖，沙哑的呻吟无法控制，他的意识紊乱，无法去幻想那些美好的事，记忆渐渐沦为虚无。

    他的回忆皆是苦难，三岁前的一切已经在无尽折磨中消磨殆尽，如果有能够挂念的事物，陆鸣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坚持。

    庞大的能量在陆鸣的灵魂中肆虐，那饱受伤害依然坚韧的幼小灵魂已经不在躲藏，陆鸣身体开始闪烁渗人红光，灵魂已然现身。

    一般只要刺激到百分之五十，灵魂都会显露，不过也会崩溃，但陆鸣的忍耐力，却能到达百分之百，对实验室的所有研究人员来说，这是最完美的样本，足够支撑灵魂改造。

    负责人涨红着脸，兴奋地大喊：

    “快！固定灵魂！”

    拉莱耶从数千年前就开始研究灵魂，但直到三百年前才找到显露灵魂的方式，直到现在才发展出系统的过程。

    但灵魂的奥秘浩瀚如海，至今也无法探查灵魂内部。

    灵魂改造计划，通过剧烈刺激使灵魂出现，随后以强磁场干扰让其无法回归，随后将人工合成的温和能量灌入灵魂，让灵魂适应，从而真正存在于现实。

    至于**，会被抛弃。

    但因为以前的样本都中途而死，进度只停留在剧烈刺激阶段，其余都是假设，从来没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个实验室内，第一次出现还未崩溃的灵魂。

    负责人咬紧牙关，对他来说这是将名字载入史册的时刻，于是他接管所有权限，自己控制。

    【强磁场开启】

    陆鸣已经昏迷，而一个半透明、颜色有些暗红的他，正漂浮在半空中。

    **交织，生与死重叠，陆鸣的眼中，出现一片暗海，他仿佛置身宇宙空间中，透过高楼，透过星河，看到所有生灵的灵魂都在暗海上空飘荡，隐约看到一条线，牵着他们的脚，就像风筝。

    有什么东西在深不见底的海中拖动风筝，让大家不被困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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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痛苦都消失了，平静的暗海之上，海风微微吹拂，天空虽然阴云密布，但远眺海天连成一线，便会发现这是一场自由且没有终点的旅行。

    “咔嚓”

    莫名的声音出现，陆鸣低头，发现一根布满钢刺的锁链冲出暗海，拴住了他的脖颈，而属于他的风筝线，正在缓缓消失。

    【已成功固定灵魂】

    负责人浑身紧绷，盯着那小小的灵魂，声音颤抖，“开始注入斯希诺Ⅲ型能量……”

    【注入中……】

    陆鸣开始挣扎，他感到恐惧，暗海沸腾，他的风筝线即将消失。

    半透明的灵魂正在逐渐凝实，锁链困住了陆鸣，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原地。

    身旁的风筝们已经向前，要将他抛弃，无人伸出援手。

    “别……别扔下我……”

    在炼狱中咬牙活下来的陆鸣，这一刻却失声痛哭，他想一起远行，就算继续被伤害都无所谓。

    没有灵魂应答，他们哭笑着向前，直到消失在陆鸣的视线中。

    这片海域，仅剩一只风筝。

    无形的眼泪低落，陆鸣伸出手握住锁链，钢刺穿透手掌，灵魂光芒绽放，但无济于事。

    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深，已经快要凝实。

    锁链开始拖拽他，要将他拉入暗海。

    失去所有希望，陆鸣无力地扯动锁链，作毫无意义的抵抗。

    “很伤心吗？”

    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陆鸣惊喜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

    “看下面。”

    声音从下面传来，陆鸣低头，却看到自己。

    他的倒影，在笑。

    而他，在哭。

    “为什么期望别人拯救你？这一路不是你一直在拯救自己吗？”

    水中倒影的表情让陆鸣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他很久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陆鸣主动贴近海面，瞳孔对视，小心翼翼道：

    “我该怎么拯救自己？”

    “很简单，不要反抗。”

    “不反抗……”

    暗海中伸出一条白皙的小手，示意陆鸣把手贴过去，不知为什么，陆鸣非常信任暗海之下的存在，于是按要求照做。

    两人十指相扣的刹那，陆鸣感到脖子上的锁链开始收缩，钢刺穿入喉咙，剧痛袭来，他却死死握住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暗海之下，传来悠长的叹息：

    “以孤独绝望为跳板，与我落入无上无下的深渊……”

    ……

    灵魂改造实验室。

    “成功了！”

    负责人看着半空中凝实的暗红灵魂，激动地大喊大叫。

    其余的助手们也欢呼雀跃，这是重大的突破，将灵魂具象化，就能够真正研究灵魂的奥秘，复活、灵魂投送、生命本质……

    他们，会载入史册！

    “快告诉首领！”

    负责人想让自己的恩师来见证自己的成果，从此以后，他在“深红”的地位，将天翻地覆。

    助手开始联系首领，负责人颤颤巍巍走到这具象化的灵魂面前，仿佛观看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瑰宝，不敢再向前亵渎。

    谁也没发现，改造台上，那在生命监测器中已经完全死去的小男孩儿，动了动手指。

    这是，一名助手指着暗红灵魂叫喊：

    “老师！灵魂动了！”

    陆鸣的灵魂突然在实验室内游动，吓得助手赶紧让负责人退开。

    负责人却摆摆手，确信道：“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这也证实了我的理论，被具象化后，灵魂的意识就像新生儿一样空白。”

    随后，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中，陆鸣的灵魂飘到他的身体上方，握住自己的手。

    “他记得自己！”

    助手尖叫，众人开始惊慌，正要使用仪器制止陆鸣的行为，却看到灵魂与**再度融合。

    “呼……”

    呼气声传来，陆鸣撑着改造台坐起身。

    所有人都没想到陆鸣没死，但他们更没想到，陆鸣不仅接受了斯希诺Ⅲ型能量，还放下了活下去的执念，让能量冲破灵魂，在那超越纬度的暗海，沟通了整个宇宙。

    与宇宙连通那一刻，他被永远固定在原处，成为现实与暗海的桥梁，再也无法离开。

    但这也使他获得能够干涉灵魂的能力，所有路过他的风筝，无论生命形式，无论是否强大，都是待宰的羔羊。

    “快杀了他！”

    “枪呢！枪呢！”

    ……

    实验室内的研究员们慌成一团，有人正在打开大门，有人举起手中的光屏想要向陆鸣砸去。

    陆鸣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用稚气、清亮的声音说道：

    “叔叔们，和我待在原地吧。”

    没有任何动作，一句话刚出口，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瞳孔布满血丝，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指甲深陷肉里。

    紧接着，他们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身体机能全部关机，大脑立刻死亡，跪在地上，失去生机。

    还没有结束，这种现象如同瘟疫般开始扩散，透过重重铁壁，辐射在所有伤害过陆鸣的人身上。

    这座坐落在深红总部附近的研究基地，只有极少数人没被影响，他们都没有直接伤害过陆鸣，所以陆鸣准备小施惩戒就放过他们。

    无声无息间，一共四百三十一人瞬间死亡，研究基地自行启动了封闭模式。

    暗海上空，被锁在原地的陆鸣，手里握着四百三十一条风筝线，而上空，失去风筝线的风筝们，开始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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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他是怪物！”

    “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陆鸣放过了他们，但不代表不给这些路过他身边的帮凶一点教训，所以让他们的灵魂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古奇德皱眉看着这一幕，他是因为学生告诉实验有重大突破才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重大实验事故才对。

    嗒哒……

    大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其中走出。

    所有士兵将武器全部对准了陆鸣这个五岁小孩儿，随时能将他打成筛子。

    荒野上的风吹动陆鸣的发梢，他在宿舍里翻到了死去同伴只穿过一次的崭新制服，安静地看向所有人，这些来到他身边的风筝，离死只差一步。

    陆鸣径直走到古奇德身边，拉住他的手，歪着头仰视他。

    “我通过了吗？”

    古奇德浑身冷汗直冒，丝毫不敢动弹，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说错话，就会死。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士兵以及研究员都有自己生命如同蝼蚁的感觉，心中不约而同觉得，那个古怪的小男孩儿，能瞬间要了他们的命。

    古奇德深吸一口气，他曾经是拉莱耶首席研究员，在万亿数量的同胞中凭借智慧脱颖而出，强行冷静后，他说道：

    “通过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

    “那就好。”

    陆鸣说话看起来太过成熟，实际上，他在成为桥梁那一刻，便完成了灵魂的蜕变。

    陆鸣拉着古奇德，走向荒原，古奇德不敢反抗，这个时候最好顺着这个小男孩儿的心意，士兵们也收起武器，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落日余晖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就像即将断线的风筝，有一只恐怖的怪物，握紧所有的风筝线。

    “我通过了吗？”

    “我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