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夜冥军以南祁都为根据地驻扎下来,也许是因为他们的驻扎,也许是因为鬼御南行腾不出手,又过了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而且也没有任何的木偶人被输送到这里,来往的商人也减少了。

    张纸鸢在那些被注入记忆的木偶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南祁都的一座坟山,只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这里的人死后基本都被烧成了灰烬,只有少数的一两百人留有合适的尸体。

    起初,张纸鸢他们以为山下的这一座小城就是南祁都的全部了,后来经由梅易川派兵外出了一部分才知道这座小郭只是南祁都的一小部分,整个南祁都被分成了四块儿,虽然相隔不远,但平日里的来往很少,自己所处的这块儿被叫做南下。

    “为什么要把南祁都分成四个小城呢?”张纸鸢与同样骑着马,卸下铠甲的梅易川问道,他们正在前往南祁都东面的分支,因为木偶人说那边的人大多不会被烧成灰,而且有充足的粮食。

    “这是原南祁都的藩王酩的意思,他的家中子嗣为了不起争执,而平分这一座大城,可后来还是没有如他们所愿,连接的地界也就越拖越远,那些土地后来也因为被他们城墙阻隔搞得变成了荒漠。”

    张纸鸢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那么大片的空地不直接纳入自己领土的范围,反倒是越圈地越小。

    借着南竹淮这一身份,他们路上并没有被什么人阻拦,就连一个鬼御南行的追兵都没有,再怎么说,楚江南受的伤应该不严重才对。

    那道城门看起来完全和来时的不同,挂得如同一个牌坊。

    “就是这样的,这边的是酩的次子孙轩的领土,而他本人好玩乐,就把这小城弄成了供玩乐的地界,可他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战争。”

    “太弱了是吧?”张纸鸢看着四周的景色猜到。

    “恰恰相反,这位孙轩反而是四姊妹里最有文物学问和兵家之道的一位,我们此行还是小心些好。”

    这地方还真和到了另外一个国家一样,街道上张灯结彩的,但实际上那些杂乱的景色看着十分的土气,让自己这位异世界来的外乡人一点玩乐的兴致都没有,还不如竹林内的山水。

    走到一个街道处,梅易川就与张纸鸢他们分开了,要找的路是一个东一个西。

    因为城池之间距离并不远,他们从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这边,被分开的南祁都还是太小了。

    “我们赶紧弄完好收工。”张纸鸢同伊织他们说道。

    虽然他们的打扮并不出众顶多就是有修士的衣服以及两个锦衣侠士,可还是让一藏在房屋之间的人影窥探到了。

    她在房上飞檐走壁,不多时来到一戏楼,穿着非常华贵的孙轩翘着二郎腿侧躺在一张卧床上,品味身旁两位赤裸上身的男仆放到嘴边的葡萄和果酒。

    “少爷,今日来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人,为首的一个蓝衣男子具有两对根心。”

    “盯着他们,被发现就被发现,不要硬碰硬,有机会请到府上来喝喝茶。”

    “明白了。”

    西支绣钟的坟场果然是有些超出常人意料的,隔的老远,纪澜纪荒就已经看见了山上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布设,它们都是一条一条的有长有短,可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些是穿着寿衣的人尸。

    被挨着挂在一起,好像是晾腊肉一般,一排排的向山上布局,伊织感觉瘆得慌,不自觉的拉了拉陈岚的衣袖,她同样也感到有些害怕。

    每一具尸体穿得鲜艳不说,脸上更是被抹得像是戏楼中的演员,僵硬的尸体被脸上被强行拉成了一张夸张的笑脸。

    躲在暗处的女人看着这一行人感到很是古怪,来其他的地区不是去找玩的找买的,也不去找人办事经商,而是一股脑的往别人的坟头跑。

    让他们帮助自己盯梢,让幻象挪到尸体上的动静还是不小的,而且张纸鸢也不想再拖延下去,这一回就让剩下的几千人一起消失。

    在那女人的眼中,张纸鸢独自站到了一具尸首面前,身体上开始发出奇怪的变化,没有肉体的肿胀却变得高大了很多,服饰也变换了,由于是背对着,她并没有看清张纸鸢的正面。

    使用张江离身体的张纸鸢感官一下发达了很多,把那个使用某种法术的女人给探了出来,事实上他路上就注意到了她,其他人也是一样,只是碍于她只有一个尚未被开发的武根就没有找她的麻烦。

    他撕下额头的符箓,手上的动作不停的切换,看得那女人是眼花缭乱。紧接着四千三百零六具诡异的人尸就开始活动起来,张纸鸢毫无惧色的靠近,抽出一把苗刀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从山下砍到了山上,仅仅几分钟,那些活过来的尸体由倒下了,他在最后一具尸首前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对着那张虽然被粉饰,可还是在四处往外冒蛆的尸体问道。

    “没有,其实我早就死了,也无所谓对吧?我也已经发现了宋鹤清已经死透了,就连你吃了他的根心都会没有办法在你的世界里出现。”

    “自从吃了你的,我身边的一百多人就暴涨到了四千多人,他也确实够狠啊。”

    “那是自然。”

    “我一直想问你的一个问题,可找不到你的踪迹。”他身后的尸骸爬满了山坡,身上也被溅起的污渍弄得有些肮脏了,特别是一些驱虫还爬在他的肉上。

    “宋鹤清是不是把一个国家,也不能这样说吧,可至少是一个朝廷的人都杀了?”

    他平日里见那么多的幻觉也不是完全不去了解,只是他们大多不屑于与自己交谈,在自己的精神里过着各自的生活。起初他还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就是些死人。

    可慢慢的他们竟然开始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修建房屋,什么平民的住房,餐馆,赌场,戏楼,青楼这些都算小的了。

    他们似乎所向无敌,一些穿着朝服的人最后还在自己的精神里开始了奴役他人的生活,他们搭建宫殿,皇帝的宫殿,甚至还真让他们选出个皇帝来,到了最近更离谱了,还他妈的有幻觉生了幻觉孩子,那个皇帝还要开凿运河,说是要连通某个洲。

    而他们这样做也让张纸鸢感觉自己脑中的一根弦是越绷越紧,直到这几天都快要断裂了,所以才立马到了绣钟赶紧铲除这些寄生虫。

    “爹他可一点儿都不善,张纸鸢,这个世界是没多少善人的,如果你当初像我一样发生了变异,到时候我想他不会介意再弄一个湖泊,把你养着,其他长老也是一样啊。”韩凌语感慨着说,看着逐渐盖过来的斜阳暮色,思索着天上会有什么,自己能不能当个神仙?

    “他已经死了,无所谓了。”张纸鸢举起刀,然后又问道:“所以,吃了人的根心,那人就会以幻觉的形式存在是吗?”

    “也许吧,”韩凌语用腐烂的手指戳戳张纸鸢的丹田处,而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闪刹竹胄竟忽然从四肢汇聚过来形成了一个屏障。

    “呵,反正啊,人无论怎么吃别人,都要遭报应的,我会等你的。”

    张纸鸢听够了废话,刷的一声把韩凌语劈成了两半。站在山巅,这半面的尸树都被自己伐过了,踩在一个头骨上,这事一路来他唯一看到的白骨了,然后看着不远处的皇城,那座幻觉修建的宫殿终于开始消散了,那栋日日夜夜吵闹自己的青楼和赌场也开始变成了粉末。

    “啊,终于正常了。”正当庆幸之时,张纸鸢突然感到自己的左方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来,而山下也有三根闪光箭矢飞来把那偷袭的一团黑云给击穿了。

    山下的纪荒气喘吁吁,有惊无险的救下了张纸鸢。

    让他后怕的是,那个东西竟然连竹胄都没有反应过来,张纸鸢立马扭头看向偷袭的地方,是空中,是一个老者一个手拿唐横刀且浑身散发不详气息的老人。

    山下的伊织将背后的伞给撑开,伞骨从伞面抽离但它并没有塌陷,而是形成了一布状且向四方扩散的屏障,飞离的伞骨好像是飞剑一把嗖嗖嗖的射击出去。她随后又把折扇打开,向下一盖,一蜿蜒的水路就向着其余人的四周环绕,最后骨笛一响,那些倒下的尸骸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张牙舞爪的厉鬼。

    纪荒等人也不甘示弱,就看他的弓一下变成了三角的喇叭状,并且在出箭口正在形成一个环形带着奇异文字的阵圈,拉满的弓弦飞出时穿过阵圈速度又被提升了多倍而且周身环绕着螺旋的锁链。

    陈氏二人合力,一个用枪一个用锤,正在地面严正以待。

    纪澜利用骨浪枪把自己抬升起来,手上的雷电也宣告着自己的成长。

    张纸鸢看到这一幕感觉前所未有的心安,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当下抽出另外一把苗刀,缓缓飞向那怪异的老者。

    正在暗处观察的孙轩下属面对眼前这景象,问道自己:“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纸鸢他们看得出来,这老头是一只鬼害。

    他佝偻的背也在纪荒箭矢到达的前一刻停止了,转手一劈开就让他的光箭碎成了两半,而后脚下生风,以更快的速度向高空飞去,伊织的伞骨在脚下紧追不舍,张纸鸢也立马跟了上去,天上的云纹开始在那鬼害的头顶汇聚。

    纪荒在下又接续射出箭矢,纪澜的雷电也开始从上窜的浪花里冒出。鬼害看上去漫不经心,竟然用脚尖踩着伞骨向上登梯子一样,可每踩一根,一根就好像是导弹一般落向地面在伊织扩张的伞面上发出剧烈的爆炸,转眼就成了他的武器。

    解决完一头,那老人似乎感应到了自己头上的纹路变化,转身拦截了斜斩而来的张纸鸢,随后不等他换位置,一脚踹中他的腰腹,将他击退数十米远。

    来得稍微慢一些的厉鬼和水电也在这时来到,他的身体突然极速下沉竟然主动去寻找那百只骇人的鬼怪,可还是躲闪着纪澜的水雷。

    以为找到了他的弱点,纪澜手中的骨浪枪对天一指,另一只手放于翻涌的浪中,又有四道支流射去。

    鬼害面对这样的场面仍然表现得游刃有余,腾出的手直接搅动五支水流形成了一螺旋的水涡,转化为了一吸盘似的血肉,将冲来的厉鬼和下方纪荒又发出的箭矢牢牢吸收到一处,纵使伊织已经很是卖力的吹奏那些鬼魂,但还是无法摆脱现状。

    这鬼害看着手上逐渐吸成一团的物体,把唐横刀抗在肩上,似乎在挑选目标一般看着地面的几人,最后他曲肘一发力,那巨大的混沌球体就开始砸向纪荒的方向。

    伊织见状也就暂时放下了骨笛,把伞面立刻汇合到纪荒的上空,没曾想,鬼害在这时闪身躲过张纸鸢八次挥刀的同时来到球体后方,掌化为拳一时间又为它加了一股巨力,就在触碰到伞面的一刻,那些混杂的攻击立刻散开,百只厉鬼当即扑向了伞下的纪荒。

    陈氏二人眼急手快,陈影山手中的圆锤脱离手中一下撞飞了十几个相合在一起的厉鬼,陈岚则是枪尖插地。

    “出!”

    一枚巨大的枪尖立马从土中窜出来杀向另一方向的厉鬼。伞下的纪荒也是对准自己的脚下射出一发光矢,分裂成了十几根小针反射到白衣厉鬼身上。

    可被困于如此狭小的空间,这样低效的攻出作用没那么大,纪荒蓄力一箭再次对准脚下,重冲击波虽然让他的双脚酥麻,但好在是脱离了包围。

    伊织一连使用了太多秘法,体力不支,缠绕在众人周边的护体水纹逐渐变得涣散。

    在鬼害身下的水波斩击纹也变得若隐若现了。

    张纸鸢抓住它这段时间的持续,双刀交叉齐肩作势又要进攻,可忽然,他愣住了,自己周围的空间正在发生扭曲形成了流云的纹样,而且不只前方,他若掉入了一个正方体的纹样盒子当中。他立马回过劲儿来,这鬼害是宋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