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金

第十六章 金屋藏娇

    雷鸣般的掌声中,红楼起身谢幕。

    一阵浓雾起,檀香四溢。屋内灯火渐暗,只房间四角燃烧着红烛,暗淡的烛光跳跃着,在烟雾中恍惚,如梦境般。

    黑暗中,一声琵琶划破寂静,节奏由轻缓到激烈,舞台中央的灯光渐亮,烟雾弥散,中央坐着手抱琵琶的红楼。她换了衣服,着一身白色铠甲战袍,秀发高束,飒爽英姿。

    琵琶领奏,旁乐配笙箫,高低错落,方塘听出是《十面埋伏》。曲调结构精致绵密,旋律层次分明,情绪激烈雄壮,方塘惊叹于红楼的盈盈纤指下竟有风雷之音。

    不知何时,在舞台周围出现几个身穿战袍舞剑的女子,剑光闪烁,衣袂翩跹,观众惊呼,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灯光伴随着乐点,忽明忽暗,仿若把大家带入到古代激烈的战场上,狼烟四起,刀光剑影。

    “不好!”手下一声惊呼,把方塘从乐境中拽了出来。“张剪不见了!”

    方塘看到张剪的座位空空,目光骤冷。他鹰眼如炬,扫视屋内一圈,盯着舞台旁微开的侧门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我去!”手下提刀,正要向舞台冲过去,阻止表演。

    方塘阻止:“不必了,人已走远,追不上了。”

    方塘叹口气,掸掸衣袖,轻松地说:“听曲吧。这首《十面埋伏》可是古典音乐的瑰宝,在这儿很少能听到。”

    在手下疑惑的目光中,方塘笑笑,走到张剪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长腿交叠,专心听曲。

    小巷昏暗,张剪贴着墙壁,疾步前行,边走边回头看。

    突然,张剪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快摔倒时,被人揪到一旁,两个跨步拐入一条只容一人身的岔道。

    张剪反抗,正欲动手,低声喝道:“什么人!”

    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略微看得出轮廓,个子不高,身形偏瘦,戴一顶瓜皮小帽。

    “回雷泽县,你被冯家盯上了,最近不要露面。”

    话一说完,对方也不拖沓,转身就走。

    “哎,这位兄弟,今天冯家小姐一事是你出手相助在下的吧?刚才也是你帮忙脱身的吧?留个名字,我张剪定要回报大恩。”

    那人没答话,疾步走远,不见有任何停顿,消失于夜色。

    张剪踟蹰几秒,最终决定听从劝告,疾步转身,朝着离开青丘镇的路走去。

    古桥街上灯火通明,人群络绎。

    一位戴瓜皮小帽的男人走向街边一座崭新的电话亭。他拿起电话,“咣当”投币,按键拨出号码。

    “喂,少爷,事已办妥。”

    男人挂掉电话,将帽子压了压,消失在人群中。

    这座电话亭是西北地区第一座电话亭,去年由冯家出资建设,刚落成时声势浩大,登上了西北各大知名报刊,轰动一时,冯家也因此被更多的人知晓。比如,“李氏商会”的李佩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冯遇之”的名字。

    离古桥街不远,有一面湖。湖不大,但湖底有特殊的粉色矿物质,所以湖水成粉色,这些矿物质会根据温度高低而产生颜色变化。所以,湖水也因季节更替而变化颜色,尤其夏季最为闪耀。

    几十处小楼临湖而建,风光旖旎。住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更多的是官家的别院。

    一座精致的二进院落里,山石嶙峋,花草繁茂,看得出主人是位懂格局、有品位之人。月色正好,一位清婉女子正在庭中信步,身旁陪着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

    田樱手中不自觉地绞着手绢,看一眼身旁的冯学辉,又低下头,轻声说:“原来你就是冯家大少爷。”

    冯学辉笑笑,说:“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我。”

    “我从外乡来寻亲,人没找到,就被他劫去了。我是…我是听他们说才知道你的。”

    “嗯。”冯学辉抿嘴笑。

    田樱有些羞赧,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救我出来。”

    冯学辉摇头:“是我谢你。”

    “谢我什么?”

    “帮我擦脸。”

    田樱想起自己拿着手帕,想要给冯学辉擦脸,差点被他踹一脚,觉得又羞又好笑,脸一红,“扑哧”笑出声。

    冯学辉看着她,觉得总也害羞低头的她,像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

    “这儿也…太大太美了。”

    “嗯,景致倒是还不错。先住着吧,以后再说。”

    “说实话,家乡也没人了,我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儿。但大少爷,这儿,我受之有愧。”

    冯学辉笑笑,“在那儿,因为我,弄脏了你的屋子,那自当赔你一间。”

    田樱看着冯学辉,目光湿漉漉的,没有再说话。

    冯学辉看着田樱颈间的淤痕,伸出手想要触碰,田樱一躲,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还疼吗?”

    田樱摇摇头,撇过头去,神色黯然。

    见冯学辉许久没说话,田樱抬头望月,欣然感叹:“今晚的月色真美。”

    冯学辉也抬头看去,见月亮如银钩,淡雾轻拢。

    “是啊。好久不见如此月色。”

    田樱轻吟:“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冯学辉对吟:“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田樱惊讶:“你知道?”

    冯学辉笑笑:“宋朝贺铸的《子夜歌·三更月》。子夜深闺,女子思念丈夫久久不归。”

    提到女子思念丈夫时,冯学辉意味深长地看着田樱。田樱听出冯学辉在揶揄自己,又红了脸。

    冯学辉突然想不起近日的忧愁,他觉得有一堆温柔的火焰从心底里升起。

    月色悠长,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