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广肯定有问题，但绝对不是日谍。

    他身上没有日谍的味道，倒是有种让楚凌云熟悉的感觉。

    那些印刷的诗歌，在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用处，但在广大农村，特别是根据地，将是宝贵的读物。

    好在楚原不是农村人，不理解印刷这些东西的意义。

    “楚组长，您来了。”

    下午上班，经过大门的时候门卫主动上前打招呼。

    楚凌云如今是处里的红人，虽然只是个组长，但确是众多组长中的第一人，有人说他的地位丝毫不次于一般的副科长。

    楚凌云没有开车，回来的时候是坐的黄包车，清洗掉自己的化妆才来到的军事情报处。

    “你叫什么名字？”楚凌云走过去轻声问道。

    “回楚组长，小的叫刘磊。”门卫见楚凌云态度和蔼，屁颠的弯腰低头。

    “你们门卫上有几个人，今天早上是你在这吗？”楚凌云继续问道。

    “我们有四个，两班倒值守，今天我是白班，早上是我。”

    刘磊微笑回道，楚凌云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刘磊目送楚凌云走远，回到岗哨继续站岗。

    “科长，您有空吗？”楚凌云回到办公室，先是给贺年打了个电话。

    门卫上的事不属于他管，只能汇报给贺年，让他去反应。

    “还有这事？”

    听完楚凌云汇报，贺年惊道，他之前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门卫，竟然能够知道他们行动科有大行动。

    仔细想想，又是合情合理。

    他们天天站在门口，进出过多少人自然很清楚，没有大行动哪会出动那么多人。或许他们不敢对外人泄露，但对自己内部的人却没有什么防备。

    “科长，门卫虽然是无心之言，但对他们必须要加强保密训练。”

    楚凌云轻声说道，贺年则赞同点头：“你说的没错，大事我们要做好，细节方面也要到位，这件事我亲自去找安保科的梁友天。”

    针对门卫的问题，没必要去汇报处座，这是小事。

    事不大，却不能疏忽，一旦被外人利用很可能捅出个大窟窿。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还没有出事，真等出了事，要有很多的人跟着倒霉，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科长，我不打扰您了。”

    楚凌云告辞离开，他一走，贺年立刻去了安保科。

    安保科不是大科，科长梁友天只是中校军衔，之前和贺年的关系不错，有些话贺年完全可以对他说。

    “贺科长，您说的都是真的。”

    梁友天听到贺年所说之后，震惊的半分钟没有说话，最后慌忙问道。

    被行动科严令保密的事，他的门卫竟然随便去说？

    “当然，这种事我会和你开玩笑嘛？”

    贺年严肃回道，他们是情报部门，保密无小事，王威就是个的例子，若是以后真有日谍利用他们安保科窃取机密，梁科长的下场恐怕比王威还要惨。

    王威只是总务科的人，安保科可是要负责整个军事情报处的安全，他们这出了问题，处座的愤怒可想而知。

    “多谢贺科长，我明白了，我一定加强整顿。”

    梁友天连连点头，贺年语气放缓：“这件事我没告诉处座，但你们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错，否则到时候我只能公事公办。”

    “谢谢，谢谢贺科长。”

    梁科长急忙抱拳，贺年没有对外说，特别是没让处座知道，这个人情他必须得领。

    否则的话处座绝不会去罚那个小小的门卫，但他这个科长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别以为当了科长就会高枕无忧，督查科的韩向辉现在还在杭州呢，那还是处座念了旧情。

    他这要是出了篓子，下场绝对比韩向辉要惨，毕竟他负责的就是安保，在自己本职工作上出了大问题，枪毙他的可能都有。

    “行了，我先回去，你把安全隐患全部堵死就行。”

    贺年起身，门卫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能亲自出面已属不易，不可能指导梁友天接下来怎么做。

    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这个安保科科长也不用再干了。

    外面，沉汉文正和队员在一起。

    他手下的队员已经办好了霓虹会社的会员，他们的会员办起来一点不难，而且沉汉文还拿到了所有的会员名单。

    “一群乌合之众。”

    看着名单，沉汉文不屑一顾，交五块钱报名费就能入会，至于这份名单，不贵，二十块钱搞定。

    回去能报销，花多少钱沉汉文也不心疼。

    别看所谓的会社不怎么样，里面的会员数量不少，名单上有一百七十五人，大部分都在南京。

    霓虹会社的宗旨倒是不错，学习日本强项，增强本国实力。

    但这个会社明显走歪了，里面几乎都是崇洋媚外的年轻人，不，应该说都是崇拜日本的年轻人。

    在会社内有不少日本国内着作，而且还出售和服，木刀等日本货物。

    章耀祖家中有不少日式物品，大部分是在这里所购买。

    “你们把这地方盯死，我回去向组长汇报。”

    沉汉文收起名单，带着两名队员返回，除去盯梢章耀祖的人外，剩下的全被他撒在了这边，开始对进出会社的人进行调查。

    “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办公室内，听完沉汉文讲述，楚凌云很是诧异。

    一群日吹组建了个集会，互相交流？

    “组长，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经过调查确实如此。”

    沉汉文恨恨说道，调查出这个结果之后，他也是无比吃惊，没想到南京城内那么多崇尚日本的人。

    “这一百七十五人全部去核实，有查不出来历，或者不是本人的要立刻汇报给我。”

    想了下，楚凌云下令道。

    如果日本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很可能派人潜入，来甄别其中的会员，拉拢成为他们服务的汉奸。

    换成他自己，日本国内有这么个崇尚中国的地方，他肯定会加以利用。

    一百七十五人是不少，但之前动辄调查数十人或者上百人，楚凌云早就习惯了。

    “组长，调查这么多人我人手不足，还要盯着章耀祖……”

    楚凌云打断他的话：“章耀祖不必盯了，这种人以后再收拾他，先对会员中的其他人进行调查。”

    章耀祖这样的败类，有的是办法惩治，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过这次若是在霓虹会社找出真正的日谍，章耀祖算是立功了。

    毕竟没有他，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是，组长，我这就去查。”

    见楚凌云这么重视他的调查结果，沉汉文很是高兴，组长的判断向来准确，这次说不定真要找出日谍，立下大功。

    若是能顺藤摸瓜，破获日谍一整个情报小组，他的少尉军衔必然能够提到中尉。

    “这个章耀祖，没想到还真有点作用。”

    沉汉文离开后，楚凌云笑着摇头，一个日吹，放在后世大街上敢这么乱说话，会被人打成猪头。

    本来对他楚凌云最没上心，纯粹是交给沉汉文去查一查，弄点他的黑料，回头惩治一番。

    现在查出个霓虹会社，真是意外收获。

    “王胜，你来一趟。”

    给王胜打了个电话，楚凌云又喊来楚原，让他去帮沉汉文调查，打个下手。

    顺便让他把野猫的照片带去，让所有组员记住这个人的长相，调查的时候如果遇到这个人，立刻汇报。

    “楚长官，我来了。”

    王胜很快来到，之前他来已经可以直接进出，门卫认得他，知道他是楚凌云的人。

    但这次门卫却对他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还特意打电话询问，最后才放人，搞的他很忐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张照片你拿去，在户籍处给我对比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如果找不到，给车行那边送过去几张，让所有可靠的人记住样子，遇到了立刻通知我。”

    楚凌云拿出野猫的照片，交给了王胜。

    野猫在南京潜伏了三年，必然会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南京是国都，查的很严，没有身份只能东躲XZ，潜伏不了那么久。

    南京的户籍管理的还是很严格，但可惜时代限制，不是每个人的户籍登记都有照片。

    不过野猫来的时间短，留有照片的可能性很大，先让王胜对比查查，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是，我回去就开始查。”

    王胜领下任务，如今他是警长，查户籍非常容易，户籍在分局保存，他的级别和分局局长相同，但那些局长绝对不会随意得罪他这个总局的警长。

    “注意保密，让信得过的人来查。”楚凌云点头，又叮嘱了句。

    如今野猫是一个调查方向，霓虹会社又是一个，之前连点线索都没有，现在直接有了两个方向。

    这一切都是车行带来的，收购车行，确实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

    傍晚，楚凌云再次化妆，来到老郑杂货铺远处的街口。

    如果郑元广没有和林石接触过，楚凌云会直接放弃对他的调查，可他和林石有关，楚凌云必须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林石是他大学最好的校友，他继承的这份记忆中，对林石有一定的感情。

    郑元广正在收拾外面的货物，没一会关上了杂货铺的大门，自己独自离去。

    楚凌云远远的跟着，郑元广很警惕，几次回头，好在楚凌云跟的远，没有被他发现。

    最后郑元广进了个没人的小巷子，楚凌云无法再跟，只能眼睁睁看他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甩掉了楚凌云的跟踪。

    连续转了几个路口的郑元广，最终来到个小房子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五下，先敲一下，又急速敲了三下，间隔五秒之后再敲了一下。

    门开了，里面的人向外面张望了眼，迅速将他拉了进去。

    “老郑，你怎么来了？”

    “老吴，我来想问问，蜻蜓同志的入党申请通过了吗？”

    郑元广小声对里面的人问道，蜻蜓是林石的代号，是他发展的党员，一个非常好的苗子，有着很强的爱国之心，同时对广大工农深深的同情。

    林石是黄埔毕业，又在国防厅下属部门工作，他能提供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你放心，已经通过了，蜻蜓同志人不错，感谢你这次带进来个很好的人才。”

    老吴微笑说道，他们身边又多了名志同道合的同志，还是非常优秀的青年才俊，这是件大喜事。

    “那就好，对了，给根据地印的识字本明天就会印好，晚上我放在老地方，你到时候去取。”

    “太好了，扫盲班缺少教材，还是你聪明，用诗歌来做识字本，有了这批教材，又能有不少战士多认些字，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

    老吴笑容更盛，他们潜伏在南京非常的危险，常校长在上海制造血流事件后，他们损失了太多的优秀同志，近十年了才算恢复元气。

    “其实这是蜻蜓同志的主意，下次我把这两个好消息告诉蜻蜓同志，他一定很开心。”

    郑元广一样笑的很灿烂，在敌后潜伏的时候，任何一件身边同志的好事，都会给他们极大的鼓舞。

    “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老吴微笑点头，郑元广没再废话，该问的和要传递的消息都已经说完，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楚凌云没有在远处等郑元广，跟丢之后，自己回到了住处。

    郑元广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将他甩掉。

    对郑元广的身份楚凌云已经有了猜测，而且把握不小。

    能确定林石和郑元广都没问题就行，若是他们真和日谍有关，楚凌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还好，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上海，日租界。

    江腾空跪坐在北川鸣面前，将这次南京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

    “真是这个楚凌云给我们带来的损失？”

    北川鸣还是有些疑惑，楚凌云太年轻了，江腾空有他的资料，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抓到蜥蜴那样经验丰富情报员的人。

    而且整个蜥蜴小组全军覆没，在他执掌上海特高课之后，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对于怎么给北川鸣汇报，江腾空事先问过楚凌云的意见。

    楚凌云让他实话实说，野猫那有上报的渠道，这个调查结果隐瞒不住，去说谎的话，反而会给江腾空带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