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门外聒噪·勿道私事
“九原君!这人躲在门外偷听!还不承认!”
魏秋子率先告状,还往屋内瞅了瞅,想找师父老甲。
老甲才不愿搭理这种是非,坐在屋里不吱声,就当自己不存在。
秋子是真担心,她知道将离要南下的计划,怕他和老甲的谈话被这陌生人给听了去。
“主君,”卫桑儿蹙眉看向将离,“妾身没有偷听,只是来给主君送些冰水。”
她身边的小月手里端着一盘碎冰,冰中放着一碗水。
将离偏头看看,又看向宋桓。
宋桓轻轻点头,他一直在外厅把守,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扒九原君的窗口。
桑儿又道:“天气闷热,妾身想着楂水解暑,便从地窖取了冰,再泡以楂干来——”
“什么冰水楂水?”秋子打断她,“让下人来送不就好了?我看你就是想趁我云姐姐不在、哦离世,对我姊丈献殷勤。”
桑儿低下头:“我……”
“没事,”将离端过冰水喝了一口,“你先回去吧。”
卫桑儿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可见他冷着脸,也不知是不是在怀疑自己偷听而变得不高兴,心下惴惴,也只能先行离开。
秋子看着她走远,说道:“她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比不上我云姐姐,她呀——”
“够了,”将离皱了皱眉,“你来作甚?”
“我来……”秋子觉得他脸色不对,居然像在责怪自己,不满道:“我来找我师父啊,难不成是来找你这个有了新欢就忘了发妻的九原君吗?”
她说着就要往屋里蹿,将离伸手拦住,把她挡了回去。
他被秋子这句话气得够呛,说他什么都可以,渣男辣鸡人渣,可就是不能说他忘了云娘。
看来还是平日里和云娘对她太纵容,让她这般对自己蹬鼻子上脸、指手画脚。
此时也不想跟她发作,他理解她对自己不满,也怨不得她,老甲也这么当面骂自己。
将离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说道:“你师父在休息,听不得你聒噪。”
“我聒噪?我——”
“秋子,”旁边的新垣宁轻轻拽她一下,“小点声吧。”
魏秋子皱眉看向她:“你也觉得我大声?”
“嗯,有点。”
“看来你跟他是一伙的,哼。”
她气鼓鼓地甩袖离开,当然不是离府,只是到君府另一头去踢树来发泄情绪。
新垣宁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朝将离微微欠身,说道:“公子莫怪,秋子只是有些烦闷,许是因为先夫人的事。”
将离点点头:“我知道,由她去吧。”
魏秋子这一个月来也不好受,云娘走了,金风走了,连师父都被困在君府里。
哥哥仲武在北境军中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在九原城却是要憋到爆炸。
新垣宁还想再跟将离说上两句,可他直接转身回屋。
里面还有秋子的师父,互不相熟,自己一个姑娘家也就不便再跟着进去。
她本不愿来,将离上次触碰尸体让她感觉不舒服,但又免不了地想见他,也想看看他的新夫人是什么模样。
在君府解禁之后,和秋子一道过来。
她其实是抱着一丝瞧热闹的心态来的,听说云娘葬身火海,变成一具焦尸,心中惋惜,但隐隐感到一丝快意。
任他九原君多么宠爱的女子,不都还是化成焦炭?他连她的丧义都没去。
所谓深情,在见到爱人变成可怖的尸体之后,也跟着灰飞烟灭。
先妻尸骨未寒,他转眼就娶了新人,钟情如他,却也不过如此。
新垣宁的这种小快意不能道出口,不然会被秋子打死。
她在将离这里处处碰壁,屡屡遭拒,原先都以为是他心里有了云娘而容不下别人。
但今日看到与自己同岁的卫桑儿,见将离这么快有了新欢,还有相护之意,她就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被他接纳,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
……
自上午那场小风波后,将离就没再露面,秋子也找不到机会进去看师父。
新垣宁倒是与卫桑儿攀谈起来,两人年纪相若,桑儿稍大半岁,又皆出自官家,性格也都恬静文雅,自然也能聊上一些。
她对桑儿作为丞相之女而表现得有几分羡慕,相比之下,自己的外祖虽位列九卿宗正,却终究是个副职。
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往两人都很在意的那个男人身上靠。
“九原君对云娘一往情深有目共睹,我们原先都以为他不会再纳妾了,姐姐你能被他接纳,还真是有本事呢。”
“我……”桑儿朝院外看去一眼,红着脸低下头,“我也不想的,都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也未必会与自己的心意相冲啊,你一定也喜欢他吧,不然又怎会费心为他做那些事?”
“为人妻的本分罢了,他呀……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若即若离,待我好时也只是***情,平常都是……都是方才那副模样。”
新垣宁想了想:“嗯……是与云娘有点差别。”
“那个云娘……”卫桑儿打探道,“宁儿妹妹说说她吧,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与她也称不上相熟,只是秋子认她做姐姐,我也就偶尔跟着有些来往,这云娘本是九原郑氏的寡妇,是带着一个继子嫁给九原君的。”
“寡妇?怎么会是个寡妇?”桑儿蹙眉道,心想难道她真的不是子瑜?
又问:“还有呢?”
新垣宁接着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云娘的事情挑拣了一下告诉桑儿。
她与云娘没有深交,心里抵触,眼里也容不下她的优点,在新垣宁看来,云娘之所以能吸引住九原君,完全是依靠美貌和帷帐中的本事。
所以说出来的也不尽是好话,比如什么门前是非,什么遭到匪徒惦记,或是与九原君传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桑儿心中失落,忽然觉得这人的寡妇身份跟她认识的尹子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但还是问了一句:“那她是何时来到九原的呢?”
“嗯……”新垣宁想了想,“具体的我记不清了,关于她的事,好像也是这两年才开始传的,她也可怜,据说刚嫁过来,郑氏先夫没多久就离世了,自己还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卫桑儿又问:“那‘云娘’是她的本名么?我听说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虽是商人,但也知书达理,这样的人家,会这么随意地以‘娘’为名么?”
“这个外人如何能知?九原君把她宠得像个宝贝,也把她的私事、宅邸全都守得严严实实,不过啊,我倒曾无意听到九原君在私底下叫她‘子瑜’呢。ww.uukahu.om”
卫桑儿心里一震,终于确认下来:真的是她。
“你说……”新垣宁还在讲,“为何要这样叫她?是美玉的意思么?或是小名?但以‘子瑜’这样好听的名字作小名,也实在太可惜了些。”
桑儿脸色有点沉重,现在既然确认了那云娘就是子瑜无疑,就要好好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可现在看来,竟曾被眼前这个不知利害的姑娘听见,还这样随意说出来,也不知已经被旁人听去了多少。
她两眼一厉,盯着新垣宁道:“此事还请新垣姑娘切勿再向旁人道出,事关我家主君,又是已故之人的私事,道他人之隐为不善,还望姑娘恪守。”
“……”
新垣宁一时无语,不明白这个卫桑儿怎的忽然变了神色,还对她教育起来,此时有点愣住。
“明白了么?”桑儿冷下声音又问一遍。
“呃,嗯,我不说就是了。”
“不光对我,对主君,对任何人都要如此,以后姑娘见到的、听到的,只要是这座君府里的事情,还请烂在腹中,这是为了姑娘好。”
“知、知道了。”
卫桑儿起身,朝她微微欠身:“谢姑娘明理,时候不早了,请随我去用午膳吧。”
她说这话时又变得亲切淡然,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严厉并不曾出现过。
新垣宁心神不安地点点头,她的确有些被吓到,也知道自己失言,在背后嚼人舌头,怎么说都是理亏。
接着不发一语地跟着桑儿去客室用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