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非这边对答如流。但对于鬼谷子而言，表情却似乎并不好看。

    他放下手中的饭碗，径直朝着饰非走来。二话没说，便是用拳头敲了敲饰非的头：

    “你小子诚心想帮着这监狱把我气死？你既然记的这么清楚，那刚才为什么还说是自己运气好？”

    人比人，气死人。鬼谷子作为奇术师，在灵媒这项技术上自然浸淫多年，但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在刚接触灵媒的时候，别人如果就这样把一个陌生的灵媒丢自己面前，他也没办法如此准确地解析出其中蕴含的神秘特性。

    解析是一个需要大量经验支撑才能完成的步骤，其诀窍也就一条，就是靠时间和见识来堆叠。

    而这小子，学了这么短时间就能完成解析不说，他刚才所作的事情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解析特性那么简单啊。

    不仅一眼看穿了这手套所拥有的隐秘性质，还准确地从那堆材料山里找出了对应的特性材料。炼制的事前准备已经被他一步到位了，要是再给他点时间，鬼谷子毫不怀疑，他能顺手把后面那一步的拆解也给做了！

    所谓拆解，顾名思义，作为炼制灵媒的第二步，就是从对应的材料中将神秘特性给分离出来。

    譬如魔术手套中所使用的接骨木材料，除去【嫁接】的特性，它还能被用来进行通灵仪式。但在魔术手套中，【通灵】的这个性质就是不必要的，对于一个灵媒而言，多余的特性反而会成为杂质，掺在灵媒里不仅不能放大灵媒本身的优势，还可能会因为特性冲突而造成新的麻烦。

    所以，在炼制过程里，才需要对材料进行拆解——拆解出自己想要的特性，分离剔除不必要的特性。

    而整个拆解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自然就是鬼谷子在地上所绘制的那炼金阵法。

    阵法中通常夹带着大量的符文和隐秘符号。奇术师需要精通不同的符文，以在不同的炼金阵法中对应使用。要是不小心用了和材料冲突的符文，那整个阵法都会报废，灵媒炼制理所当然也会失败。

    只是可惜，饰非对于那些晦涩的符文尚且还在学习中，他自然还没办法独立做到拆解这一步。这一点，也是能让鬼谷子稍微在徒弟面前找回些面子。

    敲打过后，鬼谷子重新坐回到地上。地牢中没有床铺，他平常也是睡在旁边的草席上。他将一块已经完全浸软的面包丢进嘴里，目光却转向门外：

    “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鬼谷子左手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枚灵摆。相比饰非手上那枚倒是显的更大。此时，那灵摆就在不停地晃动着，且每一次晃动的幅度都保持了相当的一致性。

    灵摆是最基础的灵媒，其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有一个，预测危险，然后警示主人。

    饰非自然明白师傅口中所指的事情，他同样抬起手，看向自己的灵摆。和鬼谷子的不同，他的灵摆此刻没有任何反应。

    “先前提到的怀疑对象，我今天都去试探了一遍。”

    “但是可惜，那狱警虽然出身于一所修道院，但似乎对于神秘特性这方面完全不知。”

    “在我拿出灵摆并且利用我们提前搜集到的信息去刺激他后，他的反应只是觉得这东西是神棍拿来骗人的。”

    “所以我觉得，你说的那个进了监狱并且能带来威胁的人并不是他。”饰非说着推论，鬼谷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这次试探本就是他吩咐饰非的，灵摆最近不安分，摇晃了有一段时间了。这种表现只会预示一种结果——危险在朝他靠近。只是他毕竟是死囚，被关在地牢里，很多时候行动都不方便。

    在这方面，他只能仰赖饰非。

    两人圈定一些嫌疑人，再由饰非去收集信息。通过信息找到漏洞后再去进行试探。

    只是，这第一次出手，似乎扑了个空，他怀疑的狱警终究就是个普通人。

    “另一个呢？你提到的，那个和你们对立的帮派领袖，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西西里人。”鬼谷子问道。

    两个嫌疑人，他和饰非各指定一个，现在，他自己选的已经被排除了，那只能寄希望于饰非的眼光。

    “他知道报幕员这个词。也知道报幕员可能会动用什么风格的手段。在我说自己是报幕员后，他表现的有些畏惧。”

    “哼，那你觉得，八成就是他？”鬼谷子冷哼一声，继续问道。

    “不，我觉得也不是他。”饰非回答。

    “为什么？你都说他知道报幕员了，如果他不是这边的人，那他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而且，他不是也表现的很害怕了吗？那群先知神棍，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好惹，所以见了面就绕着走。”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用这个身份做伪装？还不是因为它很安全!就算真的撞到了那个人，他也不一定敢对你动手。”

    鬼谷子向饰非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让他在外面伪装成通灵师，也就是报幕员这个身份。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出去试探敌人，总还是要多帮他留一个心眼。

    饰非他啊，终究只是个还没入门的奇术师学徒。

    鬼谷子有所考虑，但饰非也思考的不少。他沉思片刻，才向鬼谷子回答道：

    “和那狱警一样，他没认出灵摆。只当那是个小首饰。我真正逼退他并不是用的报幕员的假身份，而是用了偷来的那把枪。”

    “我感觉，他更像是听说过一些东西，但绝对没有亲身经历。”

    “我们调查过他的背景，他那黑手党家族确实可疑，但通过家族，他只是道听途说的可能性也不低。我们反而应该这样想，如果他真能受到重视，他会沦落到监狱里来当囚犯吗？”

    “一个家族的弃子，我不认为他是危险到能让老师你的灵摆都晃动起来的人。”

    饰非说出推测。但显然，哪怕是他，这次也拿不准主意了。将两个人假想的目标都排除掉。然后，他们似乎又回到问题的原点。

    如果两个人都不是，那那个危险的家伙究竟是谁？

    “有机会再试探试探。我这边也会抓紧。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还是得尽早推进计划以免夜长梦多。”

    “能找出来是谁当然好，但找不出来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还是以越狱计划为重。”鬼谷子叹了一口气。算是帮饰非做了决定。

    说到底，能让他们两人以这种方式联合合作的最主要因素，还是越狱。

    这也是饰非最开始找到他的原因。他知道这老头有越狱的本领，而老头本人被关在死牢，很多活动都不方便。他也只能拜托饰非来做事。

    对于维系两人的纽带而言，仅仅只有几个月的师徒关系显然还不是那么牢固，能依靠的，终究是两人的共同目标。

    饰非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点头表示肯定：

    “你说的那个罕见材料我已经拜托我们老大去打听了，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

    “嗯，这点我放心，不用给你嘱托，我想交代你的，还是另外的东西。”

    “老师你说……”

    “你刚才说，你试探的时候都是自己主动把灵摆暴露出来的对吗？”

    “唔……是的，有什么不妥吗？我想如果对方能认出灵摆，那马上也会有情绪波动，从而暴露马脚。”饰非顿了顿，但还是如实回答。

    鬼谷子则是咂摸嘴，摇了摇头：“啧啧，你这功夫还是不到家，不过也怪我，事先没给你交代这点。”

    “记好了小子，我们奇术师的第一准则：”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先一步被人摸清楚我们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