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扳机发出清脆声响。小脚的注意力全在这把左轮的击锤上。

    他看着它弹回原位。然后，带起一串余音。

    饰非笑了起来，小脚却面如死灰。三分之二的概率，这家伙的运气是不是好的逆天？在连扣三轮扳机的情况下，他居然一次都没中招。

    饰非将左轮的弹夹重新转出来，他给小脚确认。弹夹里此刻的确装着四枚子弹没错，他并没有作弊。然后，他又将弹夹转回去，重新按下击锤，给枪械上好膛。

    “我果然运气不错，那么接下来到你咯，小脚。”

    “子弹，还是问题……”

    枪口再次对准小脚。小脚这一刻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他满耳都是一旁窸窣的雨声，虽然吵闹，但他站在雨中，无人回应。

    长出一口气，小脚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将雨水揉的满脸都是，一时间，没人能分清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渍还是泪痕。

    “你问吧，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得选，根本就没得选啊。在经历过前面几轮的轮盘后，现在弹夹内已经装填四枚子弹，小脚哪敢赌自己不会中枪的可能性？

    这是一项风险越来越高的赌博。小脚每一次回答问题，都会让下一次中枪的可能性提高1/6。直到那六个弹舱全部被填满，中枪的概率被拉到百分之百时，游戏才一定会结束。

    而小脚此刻能做什么？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满足这个男人的欲望。

    他只能回答对方的问题，以此来从射击中获得赦免！

    饰非提前拿出一枚子弹，然后他顺势将子弹填进弹夹。一边填充，他一边问道：

    “在你看来，柑橘能发展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你觉得是桑尼的个人魅力，文森的强大？又或者，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

    话音刚落，第五枚子弹进入弹夹。然后弹夹被他轻轻一甩，便完成了射击的事前准备。饰非用那只假眼盯着小脚的脸，视线洞穿，仿佛能看透你的一切。

    小脚不得不试图努力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能说谎，他也不能敷衍。

    但这个问题和前面的两个都不同，饰非询问的是小脚的看法，而非是想要得到某个已经确认的答案。

    桑尼仅凭自己就能让柑橘成长到现在这地步吗？

    小脚回忆起柑橘这段时间走过的路。这样看，他才突然发觉到，这个帮派似乎发展的的确很快。

    不到三年时间，成长为能抗衡红月的庞然大物，更不用说，从刚才那本笔记来看，他们的势力也渗透到了狱警中，能和部分狱警保持良好的关系。

    红月尚且还是依靠着乐透才能做到这种事情，那桑尼又是靠着什么呢？

    忽然之间，小脚想到之前自己在那个人那里，听到的某个传言。而他有所预感，这会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桑尼的背后除了文森，可能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从不露面，但他对于监狱内部应该拥有相当的影响力。”

    “柑橘的发展离不了他的帮助，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算多，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从监狱本身下手调查。”

    小脚说出自己的看法。但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消息来源。

    毕竟那个人的存在是绝对不能让诸葛饰非知晓的。暴露了他的情况，要比来自诸葛饰非的惩罚更加可怕。

    饰非听完低下头做出沉思。这一刻的沉默却让小脚度秒如年。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没办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啊。

    他只想看着这家伙赶紧把那填满了五颗子弹的枪举在头顶，然后用力的，狠狠地扣下扳机！

    “感谢你的回答，那么，游戏继续。”

    仿佛没看见小脚的焦虑，许久之后饰非才抬起头向小脚笑笑。小脚一时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回应对方，因此他也只能回一个笑容过去。

    饰非再次将枪举起，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镇定。

    击锤悬而不发，小脚的呼吸却逐渐急促。

    他的注意力，他的心，他的呼吸节奏都跟着那击锤一起停滞了！

    然后，在某个瞬间，时间开始流动，他看着击锤砸下。

    “啪嗒——”

    还是那个声音。都已经听了四次了，小脚怎么可能还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呢？

    空了……又打空了？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绝望如阴云，完全笼罩了他。

    六分之五，这种概率下都能空枪，小脚开始怀疑自己所熟知的数学常识是不是真的可靠。

    他要崩溃了……他真的要崩溃了……他很清楚当这一发打空之后，他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填满五发子弹的左轮手枪再一次对准他，他痛哭流涕！

    “快问我问题！快问我问题！”

    他着急地催促着饰非，想要满足对方的要求，以求获得新一轮的赦免权。

    但出乎他意料的，饰非摆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他的枪口不再保持距离，而是直接顶在小脚的额头上，他出声说道：

    “我记得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哦。问问题这个选项并非是一定要执行的呀，小脚。”

    “你刚才很配合，我也知道了不少我想知道的信息。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因此我差不多觉得在这里收手也挺好。”

    “所以，这一轮我不会问你问题，我会直接朝你开枪。”

    饰非说完，便咧开了嘴。他那狰狞的笑容，那只骇人的义眼再加上他此刻所说的话，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小脚的脑内给炸开！

    小脚要喘不过气了，他原本是借助着木筏才能在这可怕的暴风雨中勉强支撑。

    但现在，这人用一句话就将他唯一的木筏给踢开了。一瞬间，那些负面的，阴暗，疯狂的，难以抑制的念头缠住他，拖着他坠入水中。

    “不问……问题了？”小脚还不敢相信，他重复了一遍饰非刚才所说的内容。

    再之后，他望着面前这把满载的左轮，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砰——”

    小脚转过身去，要撒开步子奔跑，然后，同一时间——枪响。

    枪口在黑夜的雨雾中卷出绚烂的烟火。子弹随之贯穿小脚的小腿。

    他感到吃疼，因此跌倒在地。他马上回头看去，便看见那持枪的魔鬼正一点一点接近他，然后，便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踩踏的力气很大，几乎是要将他的趾骨给一并踩碎。饰非重新将枪口推进，但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可没有那么随和。

    五枚子弹，射掉一发，现在枪膛中还有四发。“饰非再次压下击锤，让对方亲眼看着转轮转动一格，将下一个弹舱转到就绪的位置。

    “便宜你了，原本六分之五的概率，现在变成了三分之二。”

    “但没关系，概率终究还是过半，不是吗？”

    饰非用枪口顶住小脚额头，然后身子往前压。这动作让小脚直不起腰，只能仰倒在地。

    头顶的探照灯此刻用强烈的白光将小脚落魄的丑相照的一览无遗。

    只是，光恰好擦过诸葛饰非的身体，让其继续隐藏在黑暗的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