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深海
“啧……是不是有点难办?”
饰非发出懊恼的声音。他突然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吝啬,在明知道画错了符文的情况下还要继续用这个阵法来进行炼制。
没有【融合】,析出的特性材料就没办法融为一体,而像这样泡在基液里的特性要不了多久,等到法阵开始失效时就会成为一滩废料。
想到自己丢进去的东西,饰非就不禁有些心疼。要说蜜蜡和熔岩蜗牛的粘液或许还好,这都是比较普遍也比较好找的材料。
但那活死人的骨头与摩纳克的毒鳍可就不是满大街都有的了。
尽管饰非丢进去的毒鳍是他自己所拥有的五根毒鳍中成色最差的两根,但那里面的毒素成分可还是实打实,不掺一点虚假的。
再想到上午的时候,为了那只摩纳克丢进去的两杯魔药和师傅那张被划烂的脸,饰非就更觉得肉疼了。这日子是一点一点扣着过出来的,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可容不得他这么铺张浪费。
“要不……”越想就越是不甘心,饰非虽然不太清楚那枚螺湮文的具体含义是哪一种。但它此时在阵法里都没被激活,总让人觉得很在意。
僵持下去,坩埚里的东西也聚合不了。倒不如再试一试?看看这枚符文能不能起到与【融合】类似的效果?
饰非一边想着便一边将那根还在流血的无名指悬到螺湮文的上方。
伤口正在愈合,所以他又稍微用力挤挤,很快血珠便一滴一滴排列成一条线覆盖在螺湮文的表面。
但和其他符文不同,在接触到饰非的鲜血后,这枚螺湮文似乎也没有起任何反应。
饰非皱起眉头,这表现可和鬼谷子教他的东西不一样啊。
在鬼谷子的理论里,人血就是阵法和符文最好的引子,不论是北部卢恩,楔形符文又或者是象形符文,它们只要沾到人血就会发了疯的往外释放效用。。
但这初见的螺湮文却似乎是个例外,它岿然不动,饰非等到血渍都已经干在地上了,他也没能见到符文被激活焕发的微光。
“该死,这锅东西不会真要浪费了吧。以现在的失血量想再画一个阵法那我可能真的会晕过去。“饰非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从符文处挪开步子,想要回去察看坩埚里面的情况。
基液将特性拆开后自然不是处于一种稳定的状态,借助着阵法和符文,在这段生效期间内,它才能将特性隔开不至于混杂,但一旦等到两者的效果结束,那它就是一锅废水。
四种不同的颜色交替掺杂着,浮在基液表面,那代表四种不同的特性仍被搁置在锅中。
饰非将头埋进坩埚里,仔细检查这些颜色,确认无误后,他才松一口气,但他同样在计算阵法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他必须要在这点时间内解决符文的问题,他已经在盘算要不要顺势往那螺湮文上面补一枚【融合】卢恩。
“这样两个符文会不会同时生效啊,同时生效是不是又会有问题?”
“但那枚螺湮文不是遇了我的血都没效果吗?或许,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嗯?这是……”
他在反复推敲,确定方案的可行性,但就在推敲的入迷时,借助坩埚中沸腾的基液液面,他却似乎窥见什么东西在坩埚中一闪而过。
是什么?饰非皱着眉头继续往锅内探去,他甚至用搅拌棒往那个位置捅了捅,想要确认基液内没有异常。
但沸腾的基液却似乎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变的平静了,而后,饰非清楚地看见一张脸从坩埚底部抬了上来,那张脸就漂浮在颜色纷杂的基液上。
那是一个女人的脸……
金色头发,长出嘴唇的尖牙,以及遍布脸颊侧方的,厚重的鱼鳞,女人长着一双竖瞳,她看向饰非,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而后,就从她那张开的嘴里,有大量的基液喷涌出来,基液在那一刻化作汹涌的海浪,其卷起波涛,竟瞬间盖过饰非的面部!
饰非被溺在基液中!他挣扎着,想要从扑面而来的基液里将脸抽出来,但那基液就像是一块面具,牢牢焊死在他的脸上!
缺氧,窒息……一瞬间,他仿佛坠身在真正的大海里。
意识陷入朦胧,于朦胧中,饰非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周遭的情况。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片幽蓝色的,深邃的海沟……海沟中还有一座螺旋形的,倒挂在海沟峭壁上的巨大宫殿!
在那宫殿的周遭,有无数的摩纳克正在游动着,而其中,正有一只摩纳克在飞速朝着饰非所在的位置游过来。
和其他鱼头人身的摩纳克不同,这只摩纳克的相貌相比之下非常特殊。
它并非鱼头人身,而是人面鱼身!
它那张人脸正是先前在基液中所看见的那一副,它再次咧开嘴,在仅仅数英寸之外的位置凝视着饰非。
“克尔苏丹……”
布满尖牙的嘴中传来低语声。整片大海的漩涡都在此刻停转,并不断从漩涡中回荡出这样的呓语:
“螺湮之城,将再次升起……”
……
……
“疼……好疼……”
躺在地上,当意识开始恢复时,这是饰非唯一的感受。
他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试着活动自己的身躯,但随之进入感官的便是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
这可是四月份冰冷的雨夜啊,盖着被子都会感到凉意的夜晚,饰非的囚服却被冷汗给浸湿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意识仿佛还是一片混沌,他的耳边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又是噩梦?”饰非露出痛苦的表情。
算上每天早上都会惊醒的那次噩梦,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次坠入梦境了。和那只摩纳克对峙时就两度身陷险境,而刚才,他所看见的东西更是难以言喻。
那座海沟中倒吊的螺旋城,还有那个整片大海都在低语的名字……
“那是什么……”
饰非思考着,但还是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绘制的阵法。他不知道自己在刚才那噩梦中沉浸了多久,他在意的是那阵法是否还能使用。
但很快,他敏锐地注意到,那枚螺湮文此刻已经被磨损了。
符文的形状整体已经模糊不清,就算想要尝试辨认都很困难。
其他的六枚符文也不再焕发微光,符文生效的时间本就不长,看样子,经历过刚才那场噩梦后,符文的时限已经到了。
饰非苦笑着摇头,不禁开始盘算从现在开始重绘阵法,是不是能在天亮之前完成炼制。但此刻限制着他的其实并非时间,而是他的身体状况。
失血症终究还是在困扰着他,他只觉得浑身都没力气。
饰非转过身,向坩埚那边走去,就算想重开一锅,他也要先把那锅里的东西给倒掉才行。
但就在转身看见那坩埚的瞬间,饰非的步子却顿住了。
此时此刻,在他的视线里,倒映着的并非是一锅黑色的废水。
——金黄细密,流动如砂!
那赫然是一小撮宛如黄金一般的细砂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