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思绪正萦绕时，牢房大门却被敲响了。饰非猛地回过头去，却听见老亨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饰非，你醒了吗？”

    小老头的声音听不出以往那种轻松。反倒是故意压着的。

    就好像他不希望旁边的人听见自己正在和饰非说话，他表现的格外拘谨。

    这也很反常，老亨利作为监狱里狱警的前辈，平常走到哪儿，大家对他都是客气有加，有时候安德森典狱长也会卖他一个面子，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这么一个小老头在意的吗？

    饰非用余光瞟到一眼自己身旁这具尸体，他强压下刚才初见尸体的惊讶，转而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醒了，正在洗漱，有事吗？老亨利。”

    他没有起身去打开牢房门的观察窗。而是隔着门说话。老亨利听完饰非的回应，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又赶紧提醒饰非道：

    “今天要集中点名，你要弄完了就赶紧出来。”

    “——监狱里出事了。”

    老亨利话音刚落，饰非马上就听见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道尖锐的叫嚷，对方似乎是在招呼老亨利。

    “亨利，你站在这儿干嘛？都给你说了要点名了。”

    “额，梅利副官，我这不是正催促这个犯人吗？他才刚起床，正在洗漱呢。磨磨蹭蹭的，真不像话吧。”

    老亨利反应很快，他马上把责任和过错推到饰非身上，以此来逃避责骂。对方听完后也是思考一会儿，然后，他用玩味的语气重复一遍老亨利刚才所说的：

    “刚起床？早间新闻和起床的铃声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说他才刚起床？”

    “哼，老亨利，恐怕这家伙在里面不是洗漱，而是在处理麻烦吧。”

    “你知道我们是为何才会要在今天早上点名的，不是吗？钥匙拿来，我要开门。”

    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老亨利发出一丝为难的声音，但对方警级明显比他更大，面对上司的要求，他还真不好拒绝。

    饰非听见门外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老亨利终究还是拿出了钥匙。

    但随即，饰非警觉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尸体，牢房此刻就是一个密室，他出不去，房间狭小，他也没地方藏匿这麻烦东西。

    如果就这样让那位副官闯进来，他肯定第一眼就能注意到饰非房间里有一个死人！

    对方说今天早上的点名是有原因的……难不成……

    饰非的思考速度越来越快，而后，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听见钥匙插进门孔中的声音，门锁在“啪嗒”一声后开始转动。

    门被推开一个细小的缝隙，当门外的冷风穿进牢房中时，饰非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手按在那具尸体上抹了一下。

    “砰——”

    门并非是被轻轻推开。而是被那位梅利副官一脚踹开。

    负责转动钥匙的人是老亨利，而很明显副官嫌弃老头推门速度太慢，所以决定亲自动手。

    非常没有礼貌，他径直走进饰非的房间，然后，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扫过房间和站在房间正中的诸葛饰非，却没能发现任何的异样。他因此快速抽动了一下鼻翼。

    “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饰非，长官。”

    “为什么起床铃声响了后还没有走出牢房？”

    “昨天有些失眠，所以今早睡迷糊了，抱歉，长官。”

    “失眠？”

    饰非低着头，长发自然垂下，遮住他那只义眼。他懂得如何应付这种麻烦的狱警，所以，他始终顺从地回答对方的问题，没有做任何周旋。

    一问一答，梅利并没能从饰非的回答中找到什么破绽，只能转而去察看整个房间。

    梅利是个黑人，饰非以前没有见到过这位副官。这也很正常，因为梅利的工作地点并非是在这里，而是驻扎在监狱另一头的女监。

    威尔顿实行双典狱长制度，梅利平常的工作就是辅助女监的诺兰典狱长做管理。按照分权而治的原则，一位来自女监的副官显然还不至于将手伸到男子监狱，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梅利趾高气扬，而老亨利不敢多言。

    梅利在饰非的房间中转了一整圈，然后他蹲下来，看似是在查看饰非的床底，但实际上，他的视线却落在牢房地面上，那里有尚未完全擦干净的血渍。

    他皱起眉头，用指尖在那血渍上按压一下，然后仔细嗅闻，片刻后，他露出得意的微笑，仿佛是抓住了诸葛饰非的马脚：

    “这地面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你可别骗我说这是什么油彩颜料之类的鬼话，我鼻子很灵，油彩的那种刺激气味和血的腥味我分的很清楚。”

    “你在这房间里干过什么？这么浓烈的血气，你该不会是在里面杀了个人吧。”

    梅利正在向饰非逼近。老亨利站在门口，此时用担忧的表情看着饰非。他的徒弟卡梅伦也站在一旁，但和师傅不同，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好奇。

    他似乎很好奇这位梅利副官是不是真的能在饰非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即便是在面对一位副官，这犯人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收敛。他还是表现的很淡定并且从容。

    “您怎么能这么污人清白，长官？”

    “您大可以在这男子监狱中多问问，了解一下我诸葛饰非是个怎样的人。“

    “每个人都知道，诸葛饰非性格温和，待人亲切，哪怕是监狱里的老鼠被我抓住后我也会放它离开，不伤害一分一毫。”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杀人犯呀。”

    饰非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道，甚至他摆手的动作也很真切。就好像他所言的一切都没说谎。但这话越听却是越让卡梅伦的脸拧成一团。

    这家伙说自己性格温和？那见面第一天就敢挑衅狱警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还说他不敢杀生，那之前拿了枪，扣动扳机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混蛋又是谁？

    伪装！都是伪装！卡梅伦在心底这样大声控诉着，要不是老亨利在这里，说不定他还真的会叫嚷出声，当众拆穿这个家伙蹩脚的谎言。

    但就在卡梅伦这样想时，他却注意到饰非的视线越过来，看了自己一眼。

    他向卡梅伦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但不知为何，在被瞥了一眼后，卡梅伦只觉得这样的笑容既冰冷又虚伪。

    “我不相信评价，小子，我只相信我看见的东西。”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地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

    梅利不了解饰非，那他自然不会注意到饰非的目光在中途有过变化。他继续盘问眼前这可疑的家伙，希望能抠出一些蛛丝马迹。

    饰非则是叹了口气。他随即举起自己的右手，昨天晚上因为要绘制阵法而咬破的那几根手指此刻也都还是血肉模糊的状态，显然一个晚上并不足以让其痊愈。

    “我是个通灵师，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一些通灵阵法。”

    “老亨利知道我这个习惯的，一些通灵阵法需要通灵师自己的血为引子才能产生效果，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咬破自己的手指。来绘制通灵阵。”

    “那地上的当然是我自己的血啊，这牢房就是一个密室，密室里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你说对吧，长官。”

    饰非轻轻地笑着，他举起手时，手腕上那枚灵摆恰好也露了出来。

    灵摆正在以微弱的幅度晃动着，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