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袭来时，杰克能察觉到身边环境正逐渐变的不对。

    他看见操场和诸葛饰非那张惹人生厌的脸逐渐在眼前褪去，然后他回到那个肮脏的，挤满猪猡的农场。

    满身粪臭的老太婆站在谷仓中看他。她被一群猪猡簇拥，目光不太友善。

    只消片刻，她便用草叉指向杰克那头张扬的莫西干发型，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即刻入耳。

    “你这不懂事的杂种，还有脸回农场？”

    “你跟你那活该死了的妈一个德行！”言语是快刀。杰克只觉一股热血上涌。他哪里顾得上这是不是场噩梦？他紧盯着老太婆，满眼血丝。

    这正是噩梦的可怕之处。真正的噩梦，是你明知这是场梦魇但你仍会沉沦其中无法清醒。

    杰克站在原地，向那满身恶臭的老人发出嘶吼。

    但老人不为所动，仍用最恶毒的语言贬低他。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

    只有在低位待太久的人才会如此渴求权力，也只有如此渴求权力的人才会催生出这么扭曲的认知和行为。

    饰非没法和杰克共享同一场梦境，但他听见了杰克的怒吼。他往其所在位置瞥了一眼，但马上，他自顾不暇，必须去应付此刻正缠着自己的打手。

    双脚悬空，但这不妨碍活动。将脚后向后踢，以当前高度，这一击将命中打手的腹部！

    但对方早有防备，他用一只手拦下攻击，并顺势抓住饰非的脚踝。

    打手因此露出得意的笑容，在缠斗中能看穿对方攻击意图的人总能抢占先机。

    抓住脚踝的手再稍稍用力，往上一提，饰非的身体就被颠倒过来。一时间头晕目眩，打手再将饰非举到面前，便是一拳砸在其小腹上！

    “呕——”

    一拳打出，胃内翻江倒海。

    这是以牙还牙！同样击打小腹，和饰非兔子蹬鹰式的胡乱挣扎比，打手的拳头显然更硬！

    饰非发出干呕，他头晕目眩。本身因为倒吊血气逆流，加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疼痛和眩晕混在一起，竟一时间让其感到窒息！

    打手倒不留情，第二拳和第三拳随后而至。

    全部精准击打在同一个位置，他很乐意得到饰非这样一个人肉沙包。

    “继续叫！继续叫！你之前不挺能叫的？”

    “怎么哑巴了？我就看不惯你那副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样子，你有什么能耐？”

    出拳太过爽快，以至于打手有些得意忘形。他这次是向杰克主动请缨，为的就是这一刻能亲自修理这小子。

    夏都信任饰非，这在红月内并不算什么秘密。这身份给了饰非在红月内活动的便利，但同时，也让他得到另外一些人的注意。

    作为前任老大身边的红人，当夏都以首领的判断而损害帮派内某些群体的利益后，饰非自然要跟着一起被记上一笔。

    他们无法判断这决定是出自夏都本人，还是说，有另外的小人在旁出谋划策。碍于帮派，他们不可以对夏都出手报复，但饰非在失去夏都的庇佑后，他又能有何办法反抗？

    身形摇摇欲坠，脚踝却仍被死死钳住。打手狂笑，在满足自己报复欲的同时，也不打算给饰非任何机会。

    他再度摆出动作，打算用接下来这拳让饰非彻底失去意识！

    但就在出拳前，忽然间，他的眼角似乎瞥到饰非手中出现了什么。

    那东西出现前还闪过一道异光，他起初以为那是饰非手中的戒指首饰之类的小物件，但转念一想，好像之前并有在这小子身上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向其投去目光，想一探究竟。

    但紧接着，当饰非被倒吊的身体逐渐稳定下来后，他看清其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后背却浸出一层冷汗。

    一把枪？这小子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枪？先前怎么没发现，他把这枪藏在哪儿的？

    尚处于看见枪械的震惊中，但紧接着着他似乎又看见这小子手上有什么闪过。一块碎石也出现在其视野里。饰非一手持枪保持威胁，另一只手则顺势就将那石头劈头盖脸砸过来！

    他右手在准备出拳，拳风起势的同时很难控制出拳动作。

    惯用的右手没法兼顾两件事，做不到在出拳时去招架那块石头。

    而人在下意识行动时，保护自己的本能总会占据上风。

    他竟鬼使神差地松开束缚饰非脚踝的左手，硬是赶在那石头砸中自己眼睛前将其接下来。

    心有余悸……这小子的偷袭真的心有余悸。差点就要给他偷袭成功。这石头要是砸瞎了眼睛，他这辈子可都会成个残废！

    心里正庆幸着，但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反应慢了半拍，随后才看向正前方已经跌倒在地面的饰非。

    ——这小子能用来攻击的手段似乎不只有石头啊。刚才被倒吊着所以他身形不稳难以瞄准，但现在呢？

    他在地上举起枪，距离极近，自己体型也极大，这无疑是优秀的瞄准素材！

    “是不是到我了？”饰非捂着小腹说道。

    一连串的拳击险些让他昏过去，但还好他顶住了，终于在那最后一拳打出去前找到能反击的机会。

    枪械这东西，即便不扣扳机也是合格的武器。当你被枪口瞄准时，你连喘息都是种奢望。

    打手缓缓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意识到自己的致命错误后，现在的他要畏手畏脚的多。生怕饰非真不顾一切打出子弹。

    红月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传闻。这家伙就是条疯狗，即便是柑橘那条毒蛇都奈何不了他。

    “我投降……”打手很聪明。他知道何时该让自己受委屈。

    所以，他露出一道苦笑，示意认输。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先前打的开心，现在受点委屈就觉得可以认输投降了事？

    饰非起身，略显踉跄。他快速向前，让打手进入绝对无法凭借反应躲开子弹的距离里。他手中再度出现怀表，怀表轻轻摇动。

    强忍身上的疼痛，他对这打手说道：“看着我。“

    “唔……什么？“打手不太明白饰非的意思。但紧接着，饰非将枪口往前顶了顶。打手的视线就不由自主落在那枪口，也将那在摇动的怀表收入眼底。

    灵媒生效的如此之快，几乎是瞬间，打手的目光也变的呆滞了。

    饰非再次用枪口往前探，确保这打手已完全沉入噩梦后，他才捂住头，发出沉重而又痛苦的喘息声。

    那颗眼泪的生效时间已过。此刻再强行摇动怀表，饰非眼前的世界也在变换。

    他顾不得去料理这操场上的满地狼藉，摇晃着身形，他向操场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