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非和司马宣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时，整个敦威治警局已经忙到不可开交。

    你几乎随处都能听见接线员的声音和电话铃声，被逮捕的混混和囚犯不断被送进警局，此起彼伏的叫骂和呕吐声，在某些时候甚至能盖过电话铃声，充斥你的大脑。

    警局刚将一个酗酒滋事的家暴男送进临时牢房。警局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酒精呕吐物。那团污秽之物正散发着浓烈的难闻气味，对于还没吃早饭的饰非来说，这气味实在反胃，他立刻做出干呕。

    司马宣站在他旁边，丢给他一件外套。他身上还穿着威尔顿的囚服，这身衣服在警局内也实在显眼。司马宣不想生出太多麻烦，所以用外套暂时将那身衣服挡住。

    理查德正忙着和接线员沟通新的报警案情。但看见司马宣从房间里走出来后，他还是很快放下手头上的事，快步迎过来。

    “司马，准备离开了吗？”他打招呼道。

    司马宣点点头，然后怀念地看了眼警局内的环境：“这里还是一点没变啊。”

    “早上会送进来一堆宿醉的醉汉，一直要到中午才能有片刻闲暇，等到下午又需要去镇子上巡视，如果顺利，那就是平安的一天，但一旦发现异常，那等着的可能就是一连好几天连轴转的加班。”

    “当初和你在一起搭档的日子，我很开心哦，理查德。”司马宣向理查德表达心情。理查德听后也是欣慰的笑，但紧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他看了看四周，将司马宣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不是我说你哦，司马，偶尔，你也应该多关心一下樱的。”

    “我已经努力每个月都回来一次了。”

    “这种频率可不够，你知道吗？前几天，刚来的接线员小妹说接到一通报警电话。电话里说，西区最近来了帮陌生人。”

    “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就是在西区吧，只留樱一个人在家……”理查德并没把话说完。只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

    司马宣听后若有所思，他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轻声道：“麻烦你多照顾一些了。忙完这段时间，我就休个长假。“

    “要做个顾家的好男人哦。“理查德双手叉腰，欣慰地笑道。然后又像是怕司马宣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向上面提出请求，让他们把我的巡逻区域尽可能安排在西区。”

    “——我只能帮上这些。”

    “这就已经足够了，谢谢，理查德。”司马宣再次陈垦地说道，但就在此时，两人耳边却同时传来一阵骚乱。

    虽说咒骂声和争吵声在上午的警局里并不少见，但那声音传出的距离很近，还是让司马宣觉得意外。

    他扭头看去，便看见饰非已经被一个醉汉隔着笼子揪住衣领。他瘦弱的身体被整个举起，看样子那壮汉打算用拳头给他好看。

    “小子，你有种再说一遍？你他妈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下试试？”

    “老婆跟别人睡了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必要一直买醉，自暴自弃。”

    “草你妈的——”

    饰非话音刚落，那人的拳头就已经落下来。还好理查德反应很快，他一步跨上前，接住那只拳头，没让饰非受伤。

    “穆罗，这里是警局，伤人的话，你可要想好后果。那就不是关在这里反省一上午就能解决的事情了。”理查德沉声说道。

    被叫做穆罗的那位壮汉听后，眼中露出一丝挣扎，他愤愤地收回拳头，习惯性想去拿自己随身携带的酒瓶。

    但他想到饰非刚才说的话，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饰非神情淡漠，好像刚才被用拳头威胁生命安全的人并非是他。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别让他们好过。”

    “好，好，你说的很有道理。”穆罗听完后，一连应了好几声，然后他索性将手中的酒瓶摔在墙壁上，碎成一地残渣。

    玻璃的破碎声一下就让警局内变的安静了。司马宣无可奈何地看着饰非，然后，只能向理查德露出歉意的表情，将其带出门外。

    昨天刚经历过暴风雨，今早的温度很低。站在路边，清风会穿过衣袖，将寒意笼罩全身。

    饰非双手还戴着手铐，所以没法自由行动。他就站在原地，司马宣也站在他身边。

    “我有给你提过这点吗？你小子是个天生的教唆者。”

    “监狱里的那个游戏，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异己吧。你只是轻轻推动一下，犯人们的欲望就会被无限放大，从而坠入深渊，成为你的猎犬。你似乎对此也乐在其中，享受这种操纵的乐趣。”

    饰非不置可否，保持沉默。冷风吹进司马宣的眼睛里，让其一时间觉得干涩的发疼。他叹气道：“正是这样，你才会被那个老头选中，当他在监狱里的助手和徒弟。”

    “饰非，你是个天生的奇术师苗子，但你知道吗？奇术师在联盟内为何会有那样的偏见。”

    “说说看？”这话题似乎能引起饰非的兴趣，他转过视线，看着司马宣。

    司马宣顿了顿，斟酌一番用词后才说道：“术士们往往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和自己所拥有的血系让他们高人一等。”

    “但出身低贱的奇术师却通过数不清的灵媒和诅咒，窃取了力量，拥有了和术士叫板的实力。就像是底层对高层的冲锋，术士们为了维护地位，自然要抱成一团。”

    “这并非是两种身份的对立，饰非，而是两个阶级的对立。在大规模的绞杀下，奇术师们习惯了躲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反抗方式。“

    “我不否认这是一种有必要的自保措施，但有些时候，这种措施也有不应该应用的场合。”

    “你想看着刚才那个醉汉变成一个真正的罪犯吗？“司马宣沉声问道。

    饰非仰起头，从这个角度，司马宣看不清他的表情。

    “谁知道呢？”这是饰非的回答，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只知道，我不会逆来顺受，沉醉在酒精里。”

    “难道你在社会中的摸爬滚打让你学会了忍耐？司马老大？”饰非转过头来，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些挑衅。

    他那只义眼搭配上他的表情，毫无疑问，此刻的他就是那故事中的梅菲斯特。

    司马宣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这条道路的西边。他叹了口气，自嘲道：“看来，我成了浮士德，我从鹈鹕岛里带出来的，是个魔鬼。“

    “滴滴——“

    两人说话的间隙，远处传来一阵按动汽车喇叭的声音。爱丽丝正转动方向盘，一边将半身探出车窗外，一边向两人挥手。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但女孩车技倒是精湛，汽车正在飞速行驶。

    “嘟嘟——专车来咯~“她模仿喇叭的声音。将车停靠到两人面前。这是辆标准的林肯轿车，女孩做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动作，然后主动打开车门。

    饰非看向这辆轿车后座，他皱起眉头。有两个他意料之外的熟人正坐在里面：

    “桑尼·柯里昂？“

    “还有……“他看向那瘸子身旁身材更加魁梧的身影。然后，他见到了披着一身蛇鳞的壮汉

    文森坐在车内，正用那只蛇瞳，吐着信子，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