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文明之幻爱

镜中的泣歌

    阿峰的自我放逐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或许从知晓哥哥离世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然迷失了,他想要唤回哥哥,虽然表面内向却深深依赖的那个哥哥,就仿佛和撒旦签订了协议,它能令自己不再感受到孤独,将自己活成哥哥的翻版,享受着来自旁人的信赖感。

    而内心那个小小的自我,却从来未从悲伤中走出来,他遇到了毛多利,这个表面淡然得近乎无情的人,这不就是他自己吗,他开始挣扎,开始唤醒沉睡着的那个少年,他想要重新从撒旦那里找回真实的自己,伸出手却是一场空。

    他从来不和小云讲自己真实的想法,他和她总是隔着距离。两个没有办法爱自己的人,如何能够走到一起呢,起初,都是寂寞,一旦涉及了责任,涉及到未来,对于他们,这都不是合适的时机。

    如果晚那么几年,阿峰从哥哥的阴影中走出来,小云从自卑的情绪中开始正视自己的优点,也许他们还会是很好的一对,只是那时候,怕已是各奔东西了。毛多利和他们都不同,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经历过伤害,仿佛这世间的纷扰都与自己无关,一切难题都是能够解决的,自己只需要专注所专注,没有任何能够击溃自己心中的理想国。

    这恰好,是每个他们心中所羡慕达成的一种状态,自得其乐,淡然洒脱。

    “多利,我的世界里有太多未知数,这些未知令我没有办法现在就搞清楚自己的未来,我和你不同,你早早的就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今后只会越来越清晰,可是我,就连我喜欢你这件事,都没有办法直截了当地确定我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能够为我的憧憬带来的一切遐想。

    “就当我是自私的吧,况且,人性本来就自私,就像当初我父亲离世,母亲毫不犹豫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想,当初的她一定是害怕被我耽误吧,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觉得自己能够被爱。

    “我真的,感觉不到你对我的感情,我这种人,只能是被遗弃的份吧。多利,我离开了,阿峰也不知道我去哪里,或许有一天,等你功成名就,我们会在街上偶遇,我会莞尔一笑,并且衷心祝福你,又或者我们再不会相逢。

    “多利,原谅我的自私,任由自己的寂寞闯进你的世界里,打扰你这么段时间,你,真的对我够好了吧,可是我贪婪,甚至自私的希望你的世界只有我,但如果真的在乎,怎会希望对方陪自己堕落呢,多利,忘了我。爱你的云。”

    毛多利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的初恋就这样随着小云的不告而别划上了句点,他开始夜夜喝酒,和那些到店上喝酒的女学生暧昧,阿峰在毛多利和一个女生激吻的时候直接冲上来,狠狠打到了他的脸上。

    “毛多利,你清醒点,小云已经走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搞不好这才是真实的我。”

    “毛多利,麻烦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关心你的人考虑考虑,你家里人养你这么大来这读书,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夜夜风流的。”

    “人真的需要为他人考虑吗,若是如此,小云怎么会离开你,离开我?”

    “我知道她是你初恋,你心里不好受,她走之前就告诉我,希望你好好用功在学业。”

    毛多利来到小云从前租的只有十多平方的单间,房已经空了,他把它租了下来,最初他经常带不同的女生在这里过夜,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寂寞还是一下接受不了一个打开自己心扉的人就这样离开自己的世界,他尝试去找阿峰,他认为阿峰一定知道小云的下落,而阿峰只是告诉他不要辜负小云,回去好好念书。

    日子久了,毛多利甚至都想不起来,是小云伤害了他还是自己伤害到了小云,他在这个从前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房间里想着那些属于彼此的过去,明明一开始那么要好,后来是怎么发生争执,好似刻意删减了关键,小云是如何因为他逃课而和他吵起来,小云是如何因为他每天都沉溺在肉体缠绵不务正业而不和他讲话。

    他刻意放大了自己的缺陷,关于他的冷淡与不近人情,他甚至开始相信是自己对小云不够体贴,相信是自己性格太过伤人,他慢慢真的变成这样一个人,要在感情中取得上风,自己要做伤人的那个,他就仿佛吸收到经验那样,想快速从失恋中恢复过来却无法自拔。

    “哟,兄弟,听说失恋了?”阿伟这花花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出场过了,他忙着对金融系的学业游刃有余与马不停蹄的恋爱中,和阿清的关系还是越来越铁,甚至被阿清调侃男人花心多半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听谁说?”

    “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毛大状元现在来者不拒,你问我听谁说?”

    “我就是想不明白,和我在一起,我们能够拥有未来,她为什么放弃。”

    “女人心,你别去猜,你过于关注她,她觉得你不够有事业心,你过于有事业心,她觉得你不够爱她,你是个老实人呢,人嫌你不够有趣,你幽默风趣,人又会担心你出轨花心。”

    “别和我说这些歪理了,走,喝酒。”

    阿峰为毛多利调了一种自创调酒:“这杯叫做哈迪斯,象征着永夜与心中流淌着的爱情。我认为和你很像。”

    说着,阿峰便想教毛多利调酒。想着,他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可以找些事来做,分下心,于是便一本正经告诉毛多利:“每个人的神经运动随着酒精反应活络起来,都会生出一些幻觉,有些是来自于这个人的潜意识,有些则是来自于世界的潜意识,那些关乎对场景实现感应的神经活动在酒精的作用下得到加强,就仿佛在梦境中那样只能以象征性,局限在作为人的载体中,诠释着周围的世界,就像婴儿那样,一切都是新生的。

    “所以调酒,不要局限于几种原料的搭配,关键在于能够连结品酒人神经系统的钥匙,每一种调酒都是幻体的象征。”

    听着阿峰这样描述调酒,毛多利倒真产生了一些兴趣,也就真的和他学了起来。

    他想到,既然调酒可以作为幻觉的载具、幻体的象征,自己自然可以把平时捕获到的思维活动瞬间于神经活动的自然反应用调酒描绘出来,这真是一门艺术,就好像幻术那样打开了人与人连结的防火墙,最赤裸地表达心中的欲望、脑内的想法。

    而怎样的人能够品出他在酒中的表达呢,是冷静外表下潜藏的爱火,冰蓝与亮红色搭配在高脚杯中,在摇晃中,毛多利灌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