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原本风花雪月的诗会，正在向着失控的边缘迅速滑落，无论是饮酒之人亦或是畅谈之人，还有那正在冥思苦想着遣词造句，以求在此时此地一鸣惊人的书生，此时尽皆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将视线投向了林野与那说话之人。

    说话的是一名少年模样的人，年岁约十六七岁，与林野相当。此人乃是凤阳城天明书院的书生，一身所学已经名扬周边百里，哪怕是在忘忧城中，都有关于他的议论。

    凤阳陈明德，罕见天才。

    而此时的陈明德，一双狭长的眸子之中，隐晦的闪过一抹嫉妒，充满怒气的看着林野。

    从诗会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许久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几乎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野与牛哲华的身上，言语攀谈中也是围绕着两人展开，这就让从小就生活在光环之中的陈明德感到些许不快。

    想他陈明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被无视的鸟气？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情绪并不高，阴鹫的眼神之中，是对于林野与牛哲华的深深嫉妒。

    “这货是不是脑子有病？”

    牛哲华醉醺醺的晃了晃脑袋，肥胖的手掌轻拍着桌面，言语极尽调笑之意味，“你爹娘难道没有教导过你，如何谦虚的做人吗？”

    众人：……

    就您这说话方式，貌似您爹娘也有点疏于管教啊……

    陈明德猛地看向牛哲华，眼中几乎喷着火，“异者就可以欺负普通人了？”

    卧槽！

    林野心中喊着六六六，这货还真的跟牛哲华所说的一样，脑子里分明是有坑啊！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也是没谁了。

    “好了！不要吵了！”

    场间已经失控，身为发起人以及大金主的杨浩云此刻猛然大喝一声，眉头紧蹙着看向双方，强压着心头火气，先是看向林野，“场间在座的都是同窗，为了那功名而聚集在一起，不知林兄可否给我一个面子？”

    得了，金主都开口了，自己身为‘雇佣兵’，还是要留给对方最基本的尊重的。

    “先前得罪了。”

    林野冲着他拱了拱手，算是赔礼。

    杨浩云还礼，随即看向陈明德，点头道：“陈兄？”

    ‘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长篇累牍的说了这么多，极尽安抚之能事。到了我这里，就简简单单的说两个字拉倒？’

    陈明德心里不平衡了。

    这分明就是区别对待啊！

    难受！

    “叫我作甚！”

    好嘛！心里难受的陈明德竟是连杨浩云这个发起者都怼上了，“明明是诗词盛会，在场尽是些有学识之人，我着实不明白，为何要请来这种人！”

    说着，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他直接将矛头对向了林野，冷笑道：“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还有脸说是文人书生？”

    “呵！”

    林野闻言嗤笑一声，实在懒得搭理对方，但无缘无故的被这么一通好怼，心里就别提有多腻味了，侧头看向对方，缓声问，“会作一些诗词文章，就能成为文人了？”

    这么一说，貌似在这个时代还真的是这样啊！

    念及于此，林野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直接唤道：“来，纸笔伺候！”

    “嗡！”

    他话音方落，场间顿时嗡鸣起来，许多人交头接耳着，目中惊疑不定。

    “他真的会写文章诗词？”

    “看样子不像啊！”

    “这一点你们却是不知道了，毕竟当时也不在场，昨日的时候……”

    “反正我是不信的。”

    “爱信不信。”

    “昨日的情况，我却是也见到了……”

    议论声不绝于耳，而此时已经有人得了杨浩云的指示，送来了笔墨纸砚，将宣纸平铺在桌上，牛哲华撸起袖子兴致盎然的道：“林兄，我来为你研墨！”

    “可。”

    林野起身，目光平淡，透着一股胜券在握。

    然而这副眼神还未停留多久，就变成了惊愕。

    额头十字青筋直跳，看着溅出来的墨汁，林野压低声音吼道：“你到底会不会！”

    “呃……”

    牛哲华打了个酒嗝，讪笑着挠了挠脑袋，“正在学习，马上就好……”

    大字不识几个的他，啥时候做过这种高端的工作啊，方才的时候站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给林野壮几分声势罢了，酒精的催动下，他根本就没有多想……

    如今却是有些坐蜡了。

    研墨而已，怎么就能这么难呢！

    “嗤！”

    陈明德的嗤笑声传荡在大厅之中，眼神之中尽是揶揄与讥讽，“装，就继续装，我看你们的牛皮什么时候吹破！”

    “嗨！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牛哲华越过了长桌，向着陈明德走去。还别说，五大三粗的他，虽然身上的都是些肥肉，但那身形往陈明德眼前一站，居高临下的姿态颇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你……你要干嘛？！”

    陈明德‘蹬蹬蹬’的向后退了两步，“君子动口不动手！”

    “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

    “我……我何时不硬气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有许多同僚好友在场，你又能把我如何！”

    也许是反应过来，刚才的行为有些怂，陈明德此时连忙转换了说话的方式，在林野看来，就是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硬的话。

    “行了胖子，回来吧，煞笔存在的意义，就是把你的思绪拉低到与他相同的档次，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这话……”

    牛哲华轻嘶一声，眼睛瞬间瞪大，冲着林野竖起来大拇指，“竟是蕴含了如此精妙的道理！”

    说着又恶狠狠地瞪了脸色百变的陈明德一眼，这才冷哼一声，“你们会的，我家林兄会。你们不会的，我家林兄照样也会！”

    林野：……

    对不起，我不是你家的，而且我也不怎么想认识你的样子……

    而在这一头，林野已经研好了墨，取来一只毛笔，在砚台中稍稍点了几下，微微仰头，目中流露着思索的神色，“方才你们是以百姓疾苦为题？”

    有人点头，林野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些书生，疾苦没吃过几分，却总是标榜着自己有多爱民如子，尽情的为自己身上添加着各种忧国忧民的光环，令人异常恶心却又可以理解。

    装逼嘛！

    同为装逼，那今日就装个大的，省的有苍蝇在耳边不停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