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平看着那六名壮汉落荒而逃，顿时如释重负，想起刚才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由壮起胆子冲他们骂道：“有本事你们别走啊！我鱼平天不怕，地不怕，一个挑你们六个不在话下！你们作恶多端，早晚一天会遭报应的……”

    “鱼平，不要说了。”柳之极力压低声音喝止道。

    “怕什么，我还希望他们回来，这样我们就能抓住他们，狠狠地惩罚他们！”

    柳之耸了耸肩，叹息一声地道：“鱼平，我是骗他们的，根本没有救兵。”

    “啊！”柳之还未动手，鱼平就自己把嘴捂住了，一脸难以置信，“一墨，你……你是……”

    “来不及报官了，所以我就自己来了。”说着，他走到那三名男孩身边，轻声安慰道：“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大哥哥。”

    “不用谢。”

    鱼平回过神来，有些后怕，他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小声问柳之：“一墨，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柳之闻言，不由陷入回想，失了神，鱼平又说了一遍问题，他才反应过来道：“路上遇见了一个人，是她告诉我的。”

    “什么人？我怎么没见到有人？”鱼平四顾望了望，正疑惑不解，便听柳之又问道：“鱼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

    “令堂身上得了什么病？”

    鱼平不知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墨，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骗我？”

    “我何时骗你了？”

    “是因为这件事吗，你为了救他们才隐瞒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鱼平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向柳之解释，便见那名最小的男孩突然晕了过去，柳之一见便知情况不妙，急忙俯下身抱起小男孩，对他道：“回去再说吧。”

    “好吧，先救人要紧。”鱼平也知不是时候，见那小男孩面色苍白，心中不由十分愧疚。

    柳之浑身虚汗，整个后背都被浸湿了。他和鱼平坐在徐氏医馆的大厅里，焦虑，担忧，沉默不语地等待着。

    一柱香过去了，大夫才从里间神情严肃地走了出来，鱼平一见，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徐大夫，那小孩怎么样了？”

    徐大夫反问道：“你们是这小孩什么人？”

    “我……”鱼平顿了一下，道：“我是他哥。”

    徐大夫闻言，眉头一蹙，竟有些生气地道：“你既然是他哥哥，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弟弟，难道都不给弟弟吃一口饭吗，你看看都瘦成了什么样子了。还有，你弟弟那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都好几天了，得了伤寒才送来，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

    鱼平被说得一愣，但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垂下了头，眼神暗淡，张了张嘴，用十分惭愧的语气，道了一句：“都是我的错。”

    “好在送来的及时，不然你弟弟就真的没了！”徐大夫见他诚心悔过，便也不再继续指责。

    “多谢徐大夫。”

    “先别急着谢我。若是想让这孩子完全恢复，可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一看你就没有这么多钱……”

    鱼平没等徐大夫说完便赶忙问道：“徐大夫，需要多少钱？”

    徐大夫愣了一下，随后在心底估摸了一下，道：“至少十两。若是落下了病根，那就另说了。”

    “十两……”

    鱼平神色恍惚，一瞬间像丢了魂一样，一屁股瘫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张了张嘴，声音低哑地道：“一墨，对不起，我骗你是因为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我其实早就知道那竹林里的小屋里关了三个小孩，我不告诉别人，就是想自己救出他们，然后从他们父母那换取报答。只是我没想到，这小孩病的这么严重，我怕他死了，于是我便借母亲生病向老板去求药。再后来……你就知道了，我等不了了，应该说是那小孩等不了了，他快不行了……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鱼平将头埋了起来，羞愧不已，又意识到那小孩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又泣不成声，悲痛交加。

    “知错就好。”

    鱼平一听那云淡风轻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宽慰，呆愣一下。

    柳之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你说的这些和我的猜想一样。”

    “你……早就猜到了？”

    “这很好猜。最近还散楼里都再说丢失小孩的新闻，而且作为帮忙找到小孩并且安全送来的答谢的奖赏十分可观。如果你为了母亲，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你……”鱼平心情极为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骗了我，我想让你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不对吗？”

    鱼平沉默了。

    柳之前一秒脸上还带着笑意，下一秒却突然蹙眉，“还有，鱼平你不用担心，治病的钱……我帮你出。”

    “一墨，你不用……”鱼平还陷入自己的愧疚难以自拔，刚想开口拒绝，便被他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这不是为了你。”

    鱼平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不是为了他……

    “对不起一墨。”

    他低着头不敢看他，知道一句对不起可能没有用。虽然他们只是不到一天的朋友，但他的心不是铁做的，怎么能感受不到他其实一直在信任他，把他当作所谓的朋友。

    “你的脸色这么苍白，还流了这么多汗，一看就生了病，我是大夫，我帮你把把脉如何？”

    “多谢徐大夫，在下的病……不用劳烦。”

    鱼平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正见到柳之正拖着身子慢慢朝外面走去，脚步虚软，颤颤巍巍。

    徐大夫叹息一声，喃喃道：“现在什么世道，总有些人不喜欢看大夫，总想把病一拖再拖，等实在不行了，再来看大夫。欸！”

    鱼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上前去搀扶柳之，“一墨，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才怪，都这样了还嘴硬，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不顾自己，却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正当鱼平再劝说几句的时候，他先开口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累，想睡……”

    “一会儿”未说出口，柳之的眼前突然一黑，四肢一软，竟当街晕了过去。

    “一墨，你怎么晕了，你千万别睡啊……大夫，大夫……”

    “一墨……”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在鱼平的声音中突然又夹杂了另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温柔，细腻，亲切，还未待他分辨出时，他就已经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