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冥顽不化的厉鬼恶鬼，你不将他们击杀得魂飞魄散，他们就会在人间作恶，你自己想吧。”

    “好吧。”令狐致远心里好受了些。

    “小子，有情有义是你最大的优点，可面对鬼魂的时候，却变成你最大的弱点，与他们打交道，切忌感情用事！”

    “我知道了。黑爷有我放多事不太明白想请教你。”

    “你尽管问吧，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

    “小子，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可要离开。“

    “呃，暂时没有了，想到再问你。”

    “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家伙。”黑爷添了添干枯冒烟的嘴唇不满说道，身影渐渐幻化消失不见。

    令狐致远大声道：“懂得愈多，活得愈久。”出了一会神转身离开，忽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哎小子，差点忘记，明日午时城郊西林岭枪决一名犯人，你过去将魂魄收了带回来。”令狐致远答应下来。

    第二日，西林岭，午时三刻。

    虽然现在处决犯人不再用大清斩刑而改用枪决，可北洋政府仍喜欢挑天地正气最盛的这个时辰行刑。随着一声枪响，灭人整门的凶犯潘石屹倒地，仵作上前检查犯人是否死透，只见他招招手，负责枪决的军警上去连补三枪，犯人顿时没了动静。

    等候的家人一涌而上，抱着尸首号淘大哭。令狐致远也慢慢靠近，他看见犯人魂魄从肉身上离开，警惕的左右张望，在亲人身边转了几圈随即往旁边的林子里飘。

    令狐致远跟着他待远离了人群，追上魂魄说道：“跟我走吧。”那潘石屹的魂魄疑惑地朝着他挥了挥手，“你看得见我？”令狐致远点头道：“是的，我要带你到地府阎王殿上报到。”潘石屹魂魄问：“你穿着怎这么现代，既非黑白无常亦非牛头马脸，你到底是谁？”令狐致远道：“那来这么多废话，跟我来。”那料得潘石屹魂魄摇头道：“你不是阴差，我为何跟你走？”说完转身就离开。

    令狐致远怎容他走一把抓住鬼手，潘石屹魂魄反抗挣扎，果不愧为悍犯，刚死的灵魂居然比死了八九天的展芸鬼魂还要有力，令狐致远怒了双臂闪过一道暗红光芒，潘石屹不安的魂魄才消停下来。

    谁料还没走多远，黑爷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令狐小子等等。”令狐致远停下脚步，“黑爷！”

    “弄错了，此人阳寿未尽。”黑爷现出身形。

    令狐致远惊愕得无以复加，人都死了你来跟我说阳寿未尽？下面的人是吃干香干烛的吗，这都能弄错？那潘石屹却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大叫快放开我放我还阳。

    “他死辰未时二刻，你在这里等等罢。”

    令狐致远无奈放开手，潘石屹灵魂一溜烟往肉身方向奔。

    “黑爷，你们太离谱了，居然搞出这么个大乌龙。”令狐致远不满说道。

    “鬼非圣贤，一天几万几万的死人，工作量巨大，出错在所难免。”黑爷竟然毫无愧疚感，摆摆手消失了。

    我c，令狐致远真被他们办事态度气坏了。此时阳光正猛，令狐致远便只好倚在树干纳凉，等待未时二刻的到来。

    忽然刑场那边一阵阵惊呼传来，令狐致远抬头看去，只见那边乱成一团，亲属及看热闹的人群四散奔逃。

    “诈尸，诈尸了！”“快逃！”“快叫兵哥回来……”

    令狐致远心中一动连忙奔过去，见那潘石屹活了过来，由于亲属割断手脚上的绳子，他恢复了自由，正扑向一个女人撕打。

    “爹，爹，别打娘，别打娘！。”一个小男孩在旁哭叫，又惊又怕，没敢上前阻止。

    潘石屹骑在老婆身上，边打边骂：“臭娘们敢偷汉子，我打死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他婆娘那禁得他疯狂殴打，满脸是血，一点反抗之力也无。

    令狐致远于心不忍，正想上去拉开，忽一声枪响，“无关人等快走开，快走开。”大喝声过后，返回的军警站成一排，举枪瞄准潘石屹。

    可那小男孩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吓傻，竟然呆呆站着不动。

    “别开枪。”令狐致远边大喝边冲向小男孩。

    同一时间，开火的命令下达。

    呯，呯，呯，呯，呯，呯。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令狐致远一个飞跃扑倒男孩，在地上连着打滚。六粒子弹嗖嗖擦着他俩头皮飞过，射中死而翻生的潘石屹。可那潘石屹吃了六粒花生米竟像没事一般，反站起来朝军警冲了过去。军警们还未来得及上子弹，潘石屹便已奔到跟前。

    军警们被吓坏了，有醒目的调头便逃，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诈尸啊，连子弹也奈他不何，被他扑上，死路一条。

    一人开逃，其他人也如丧家之犬，撒开腿丫子一溜烟全跑了。

    潘石屹桀桀大笑并没追赶，折回来踢了几脚妇人，那妇人披头散发呻～吟不止，潘石屹不再管她，向儿子招招手，“潘瑞，你过来爹爹有话跟你说。”小男孩对诈尸没有概念，还不懂得害怕，“爹爹，你别打娘，也别打瑞瑞。”潘石屹脑袋中了一枪，额头一个大洞，血流满面，他擦了擦脸露出慈祥微笑，“瑞瑞乖，爹爹痛瑞瑞，那舍得打瑞瑞。”

    他这副模样说不出的恐怖，可潘瑞仍迈着小步走向浑身是血的父亲，令狐致远没阻拦，生离死别，就让父子俩多处一会。

    潘石屹蹲下迎接儿子，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亲，双目流出血泪，嘴里喃喃道：“瑞瑞，你别怪爹爹狠心，要怪就怪你娘吧。”说完喀嚓一声响起，看清时小男孩潘瑞脑袋已然歪斜挂在脖子上。

    令狐致远大吃一惊，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也想不到潘石屹竞对儿子下手！他奔过去要抢回潘瑞，潘石屹站了起来喝止：“你是阴差，别管我们人间之事。”令狐致远大叫：“我是阴差不错，可我更是一个人！”直接跃上。

    也不用抢潘石屹直接将儿子抛向他，令狐致远接住扶稳潘瑞脑袋，见潘瑞双眼翻白，嘴巴一张一合，临死前还在叫：“爹……爹……”稚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没了动静。

    “可恶！”令狐致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潘瑞轻轻放地上，替他合上双眼，握紧拳头站起来……

    那边厢潘石屹没逃反抓着妻子衣襟提走过来，指着儿子尸首狞笑：“臭婆娘，你看看你和奸夫生的儿子，已经给我弄死了，哈哈，哈哈！”妇人看着儿子尸体哭喊：“儿啊，我的儿啊！”潘石屹起手两个巴掌，打得她吐出两颗牙齿，“贱人，你让我戴多少年的绿帽子，还让我替奸夫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你对得住我？”那妇人神智已出现问题嘴里只叫着儿子名字，涕泪齐下。

    潘石屹骂了几句，将妻子扔地上抬腿便踩，令狐致远见他又要行凶，怒极阻拦，焉料潘石屹不是只软柿子，又或且死过翻生的人力气特别巨大，令狐致远花了老大的劲才将其制服，出离愤怒的他臂膀红光闪动，竟直接将潘石屹的魂魄逼出。

    黑爷警告过他，绝对不能勾生人的魂，然而这时令狐致远顾不得那么多，紧扣魂魄双手，喝道：“再闹腾，我将你击得魂飞魄散！”潘石屹魂魄安静下来，威胁道：“我死辰未到，你勾我魂魄犯了大忌，要遭重罚的。”令狐致远根本不管他，拉着魂魄便走，早死迟死都是死，他不能眼睁睁看他再犯杀孽。

    走了二里多地，潘石屹魂魄突然挣脱束缚往回飘。这一下大出令狐致远意料之外，转身追赶。

    刑场上，收尸的亲属又聚集起来，哭哭啼啼把潘石屹父子尸首搬上板车，谁知这个时候，那潘石屹尸首忽然坐了起来，睁眼看着身边的亲人。

    又诈尸了！这一幕实在惊悚，众亲属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奔逃，好几个人摔到来不及起身连滚带爬的远远逃开。

    潘石屹把没能力离开的妻子脑袋给生生扭了下来，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对大山呼啸。狂野的声音，听起来多么惊心动魄！

    “我最大的遗憾是让奸夫逃掉了。”见到令狐致远的第一句话，潘石屹抛掉脑袋垂下手对他说道。

    “你……你又杀人……”令狐致远向前制服他，懊恼、气愤、自责多种情绪聚集，说话也不利索。

    “小差哥，求你个事，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把奸夫杀了再送我进地狱？”

    “不可能！”令狐致远斩钉截铁回答。

    潘石屹叹了口气，躺地仰望那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时辰还未到呢。”令狐致远没有说话，静待未时二刻的到来。

    过了一会潘石屹又道：“小差哥，跟你作个交易。”令狐致远撇了一眼他：“闭上你的嘴。”潘石屹笑了笑继续说道：“前几年有位老道落了一本破书在我家，我翻看一下里面记载的全是御鬼除妖的方法，那时我根本不信鬼神嗤之以鼻，有次拉肚子找不到茅纸还撕了几页下来擦屁股呢，现经过这事，才知道世上真的有鬼。”

    见令狐致远没有阻止之意，潘石屹接着说：“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件事，不管做不做得成都把这本书送你，我想你既然是活人阴差那便有可能用得上。”

    令狐致远有些心动了，潘石屹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小哥，那奸夫名叫柳臻，你到状元坊打听一下他为人，如果十恶不赦，你就帮我除了他，如果不是，那就让他多活几十年吧，我也不勉强。”

    “成交。”听得没有硬性规定，令狐致远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潘石屹笑了，他看得出来，这位阴差小哥是个疾恶如仇的人。

    时辰终于到了，令狐致远拘着潘石屹魂魄回到青山坟场，路上潘石屹魂魄忽然哭起来，说这辈子过得好苦，过奈何桥时他要喝下最浓最浓的孟婆汤，今生今世的记忆一丝也不想留。也不管令狐致远是否爱听，他把所受的苦难一件一件说出来。

    原未他六岁丧父八岁丧母房产被叔伯占据，不得不流落街头孤苦伶仃吃尽苦头，成年后入赘李家，本以为盼来好日子，岂料婚后不是被岳父打就是给岳母骂，妻子也一改往日温柔对他冷落责骂，要不是看在年幼儿子份上他早离开这个让他伤透心的家。可令他崩溃的是他发现儿子愈大愈不像自己，一些流言蜚语传入耳中说潘瑞模样儿长得像附近的恶霸柳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因为柳臻曾强暴过妻子后来赔钱了事，妻子当时又要悬梁又要投水的，那想到他们半年后竟然好上了而且还有了孽种！

    自古奸情出人命，不信你问潘金莲。

    忍无可忍，月黑风高夜他潜入柳家欲手刃柳臻，那料柳臻机警，以妻儿父母作掩护逃了，他一怒之下灭了仇人满门……

    “小哥，你说我能轮回吗……其实我也不想轮回，做人太苦了。”

    令狐致远一路听他说过没完，已练就听而不闻的本领。

    “小哥，你把我魂魄击散吧，我不想投胎转世，更不想进地狱遭罪……”

    唠唠叨叨说完，令狐致远也带他回到坟场，一扇常人看不见的大门凭空出现，潘石屹跟他道了别，头也不回走进去，对人世间没有丝毫留恋。

    第二日，令狐致远按潘石屹所说来到他家，在不惊动其岳父岳母的情况下钻入房间，找到那本用来垫床脚的道术秘芨，吹了吹封面上的灰尘揣入坏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离开，其间连只苍蝇也没惊动。

    至于柳臻口碑为人什么的，他现在无心思理会，骑上二八大杠，风一般回去了。

    回到小屋他迫不及待拿出书册，这是一本线装手抄本，差不多烂透的封皮上写着三字：荡魔志。令狐致远吃了一惊，该不会是水浒后传吧？翻开看了看还好不是。小册竖版排列，字迹潦草，字体扭曲，“子诽怪力乱神闭也……”字间无标点间隔，头几个字好理解，你要是诽议鬼神之说那就合上别看了，但后来的每一列里的每个字令狐致远好像都认识，可连起来读却完全不知所云，原来是深奥晦涩的文言文。

    他想，潘石屹是个孤儿尚且能读懂，自己读过几年私垫没有理由看得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