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阑诀

第二十四章 哑巴

    在龙舟飞离这片山崖前的一个多时辰,不弃被甩出了山崖,两记重击,已经让他昏死过去。

    百丈的山崖下,是一片碎石地,灌木和荒草层生。在这些荒草中,偶尔有人族觊觎的药草。

    此时的山崖下,正有一只魔狼蹲在那里,前爪着地,仰头看着山崖飘落的不弃。

    他本来准备趁雨冲上山崖,在人族强者控制的边沿地带,吞掉上面两个修道者,但他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冲上去,不断计算着代价。

    当他的神识确认掉下的是一个人族,他欣喜若狂,这得来完全不费功夫。他立刻让自己膨胀,直到自己的嘴能够一口吞掉异族修道者。

    当巨大腥臭的大口一把接住不弃,魔狼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打算细细品尝这新鲜的异族修道者的血肉,他太久没有尝试过了。

    巨大的魔狼,把不弃扔到一片草地上,生怕沾染上泥沙。然后他迅速缩小到本来的大小,露出满嘴尖牙,准备细细品尝。

    当他咬向不弃的胳膊的时候,不弃的胸前突然升起一个吊坠,他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就在这刹那间,吊坠上泛起一个尺来大小的漩涡,在黑夜中泛着淡紫色的微光。他的注意力马上被漩涡吸引,锁定,然后是他的身体,缓缓地变成了一股青烟一般,被漩涡吸收,连一根魔狼毛都不曾剩下。

    当漩涡消失,在不弃的身旁,有一只有点迷茫的黑色小狗,滴溜圆的小眼睛好奇地侧着头打量着四周,小鼻子不停地用力嗅着周围的气味。它打量了一遍不弃,在他身边嗅了嗅,一脸嫌弃地走开,坐到了不弃身边。

    从不弃落崖,到小狗,也就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雨后来越来越小,小黑狗隔一阵子,就站起来,抖抖自己的毛,然后重新蹲下。

    天已经蒙蒙亮,巨大的龙舟突然出现在空中。

    小黑狗立刻发现龙舟,它站起来,跑到一个小岩石上,摇着尾巴,仰头,朝龙舟叫了起来。当龙舟瞬间消逝在空中,它悻悻地走回不弃身边,重又蹲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山石地的尽头,有两个人影往这边走过来。

    小黑狗如触电一般窜出,旺旺的叫着,它刚跑出几丈远,然后又折返回来,嘴巴咬住不弃的裤脚,往人走过的方向拖。但它太小了,哼哼唧唧的拖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最终,它放弃了,朝那两个人影跑去。

    来的两人,差不多高矮,头戴二尺见圆的斗笠,背上披着长长的蓑衣,蓑衣下是背篓,脚上汲踏着一双草编的登山鞋,裸露的深色手臂和小腿上,疤痕累累。衣服是那种粗麻布,看不出式样,就像披着一块布料,然后在腰间系着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带子。

    两人听到了小狗的叫声,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细密皱纹已经爬满眼角,虽然不失俊朗,但此时已经被时光消磨得暮气重重。另外一张脸,明显清新很多,英俊很多,和黝黑脸有几分神似,稳重中带着一丝稚嫩。这是一对父子,父亲是公孙常,儿子是公孙不凡。

    父子俩已经进山十来天了,昨晚遇到大雨,在山林中避雨,今天雨停后才走出来。这次进山,药草采集并不顺利,父子俩到目前都没有弄满背篓,好的药草似乎越来越稀少了。一背篓平常药草,也就是十文钱。而稀缺的药材,一株就能买到十文钱,甚至更多。

    他们本来想到悬崖下碰碰运气,刚进入这片砂石之地,就远远听到小狗的叫声。然后一只浑身漆黑尺来长的小狗朝他们跑过来。

    父子俩第一个反应,就认为小黑狗是一只魔狼小崽,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只有小狗才会旺旺的叫唤。小黑狗冲过来,抬头看了看他们,又扭头看向后方。难道那边有什么?父子俩看着可爱的小狗,疲惫的脸上自然泛起微笑。

    小狗看到两人不往前走,就过来咬住公孙不凡的鞋,往那边拖。两人此时才会意,小狗冲在前面带路。

    一个穿着天蓝色白边袍服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四仰八叉的仰躺在草地里。小孩的脸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衣袍左肩漆黑一片,似乎被什么烧焦了。

    “仙人?”公孙常见多识广,心里冒出了第一个念头,这种材料的袍服,只有仙人才有。他去试探了一下躺着小孩的鼻息,许久,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鼻息。

    公孙常扶起小孩,让公孙不凡背起。只见到小孩背心,一处触目惊心的血痕,整个背部都被血水浸渍,结起了血痂。后脑勺也有一块血污。

    在丛林中的山道上,父子俩一人背着不弃,一人背着两个背篓,后面跟着一只小黑狗。

    两人一狗,在山间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一天一夜。每当休息时,两人都会探探不弃的鼻息。这一天一夜里虽然不弃的鼻息越来越弱,最终在他们来到了一座房舍面前,不弃还是有一口气吊着,小黑狗都有点萎靡。

    当他们走进房舍,一个妇人快速的走过来,微笑着接过背篓,好奇地看着公孙不凡背上的小孩。紧接着,从内屋跑出两个小孩,一个和不弃一般大的年纪的男孩,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都有开心的笑容。

    “美云,快,快准备伤药和清水,这孩子受伤极重。”公孙常焦急的指着儿子背上的不弃,全家人都忙乱起来。

    十天后,当不弃醒来之时,已经是午后。

    第一眼,他看到是一根根未经处理的杂树做的房檩,以及杂乱的茅草屋顶。墙壁是版筑,木棱搭就的窗户,墙边是陈旧柜子,以及几张小凳。窗户外,很亮很亮,应该是阳光照射过来了。

    他侧过头,地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小姑娘怀里正抱着一只小黑狗。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嘴张不开。

    “妈妈,妈妈,小仙人醒啦。”小姑娘看到侧过头的不弃,稍微怔了一下,迅速站起来,抱着小黑狗就跑了出去,坐的凳子也翻倒了。

    不一会,就听到一阵磕碰的声音,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往自己身上的围兜擦拭手,柔声说道:“小仙人,怎么样?”紧接着那个小姑娘也跟了进来,小黑狗还是趴在小姑娘怀里,扑闪着小眼睛狡黠的看着不弃。

    不弃张了张嘴,满嘴干涩,嗓子发痛,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朝中年妇人艰难地点点头,想坐起来,却感觉背部如针锥一般的疼,全身酸痛,无一丝力气。

    “快别动,你的伤刚有一点起色。”妇人赶紧挥手止住不弃的企图。

    “小仙人,小仙人莫不是一个哑巴吧?”小姑娘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不弃,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