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彬睁开眼，看见的是光秃秃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简易的灯。

    由于昨天凌晨没有打到车，只好一路跟着线引术走到了周磊家，竟没想到这么远。到达时已经是6：30，黄彬倒头就睡着了，也没顾得上看看周磊家的样子。

    黄彬坐了起来，扫视了一圈这个卧室，虽然同样简洁，但和苏天麟家相比就显得清贫很多。

    阳光从西面射入窗子，透过百叶窗，在东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黄彬突然直起身子，拿起床边的手机一看，居然已经过了17点了。这一觉整整睡了10多个小时。

    但问题是，黄彬从去D351后，到战斗中失去意识，只有经过了大约1个来小时。这说明此刻的班纳在D351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甚至可能...死了。

    应该不至于死了吧，不然那个内心的“自己”好歹会告诉一声。

    卧室外依稀传来炒菜的声音。

    黄彬走出卧室，正好碰上从厨房端着一盘青菜出来的周磊。

    “醒得真是时候。”周磊把菜盘放到靠墙的桌上，“吃吧，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黄彬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他从家里的陈列摆设就不难看出，周磊过的是独居生活，于是问道：“你怎么也一个人？是没结婚还是也离了？”

    周磊夹了一口菜，满不在乎地答道：“我哪有人看得上，没结过婚。早些年还去相过亲，现在连这都懒得去了。”

    黄彬“哦”了一声，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早上还好你走得快。”周磊一边嘴里咀嚼，一边说道：“你走没一会儿，高渊他们就到了。”

    黄彬不喜欢边吃边说，就停下筷子，问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大问题倒是没有。”周磊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接着道，“只是很诧异我比他们到的早。”

    黄彬一想，周磊家离苏天麟家这么远，却第一个到，的确说不过去，问道：“你怎么解释的？”

    “解释什么解释？我可是他们队长。”周磊显出一副神气的模样。

    “那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发现了很多苏天麟留下的新指纹。这没办法，毕竟你在那儿呆了这么久。”周磊道，“我和他们说我到的时候电脑就开着，或许苏天麟才离开没多久。然后我就拿出了电脑里发现的那些跟踪你的照片。”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拿回局里了。这可算是重大发现了，直接证明苏天麟谋害你是蓄谋已久的。”

    “那你可以拿这个作理由，申请去德国呀。”

    “嘿嘿，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拿这个向局里申请去德国的。”周磊又自鸣得意起来，“苏天麟和冯明飞都和德国那边有经济往来，加上这次的照片，证明苏天麟对你的跟踪长达6年之久。我就跟我们局长说，一定是你的研究项目被德国那边盯上了，苏天麟可能是个间谍也不一定。不然怎么可能对一个人长期跟踪呢？”

    “批准了？”

    “批准倒是批准了。只不过...”周磊露出愁容，说道，“只不过局里觉得我的推测很有道理，把案子上报给了国安。虽然批准我去德国，但因为涉及国际间谍，所以无法直接请求德国方面的帮助。也就是说，我这次去，都不能以警察身份去。我对德文一个字不识，没个翻译还真不好办。”

    “找慧婷啊。”黄彬立刻想到了前妻，“我想你去找她帮个忙，推荐个当地的翻译给你不是难事。”

    黄彬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变个模样和你一起去她家，我想以她的性格会答应的。”

    “你也去？”周磊惊奇，但立刻明白过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去看你儿子吧。”

    “也算是个理由吧。”一被揭穿，黄彬立刻脖子都红了。

    “行吧，就一起去吧。不过你以后只要出了我家门，就要变个模样。”

    黄彬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了？出问题了？”

    “你这不又多了个国际间谍的身份吗？连国安那边也在找你的人了。而且，冯明飞的家人说，他死那天除了警察，还有两个人去找过冯明飞，但戴了口罩没看清。当时上门的两个警察也看到了村口我的车了。”周磊说话间带着一丝后怕，“还好他们没记住全部车牌，只知道是我们市的车辆开头号。那结合冯明飞身上苏天麟的DNA，苏天麟家里的指纹，不难推测苏天麟有个同伙，两人一起去害死了冯明飞。”

    “那......”

    “放心，不会查到我头上的。但你出门必须变样子。”周磊说罢又继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黄彬又拿起筷子，然后想到了什么，再次把筷子放了下来：“冯明飞的手机呢？”

    “聪明人就是好，大木头，你要是当个警察也绝对很优秀。”周磊还是哔叽着嘴说道，“那手机在尸体旁发现，也解开了。内容都回传过来了。局里现在的分析是，pioneer应该就是苏天麟无疑，但没人知道说苏天麟叛变是什么意思。在警察眼里，苏天麟只是个逃犯和间谍。”

    “seeker的身份呢？”

    周磊摇摇头：“信息太少，只有和冯明飞短短几句对话。而且我和高渊在苏天麟的电脑里都重新找了一遍，没有任何seeker身份的线索。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任何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黄彬思忖良久，说道：“大石头，我想来想去，我觉得你们内部一定有问题。”

    周磊终于停下了筷子，严肃地看着黄彬道：“怎么说？”

    “因为seeker给冯明飞的沟通中明确说pioneer叛变了。我们已知苏天麟就是pioneer，那从组织或者seeker的角度，是怎么知道我和你现在是同一战线的呢？”

    “不可能知道啊！如果我们内部的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不早把我们抓了嘛？”

    “对，那叛变这个词又是怎么出现的呢？只有一种可能，组织知道了苏天麟逃狱了，且苏天麟没有再和组织联系，所以被视为叛变。”

    周磊沉默着思考黄彬的话。

    黄彬续道：“苏天麟和冯明飞的钱都是德国给的，但刘光的钱是开罗给的。这说明刘光的出现本来就是意外的事，若不是苏天麟行刺后不知为何晕倒了，就不会被抓到看守所，所以组织才临时找第三方的一个律师来通知苏天麟，一说会救他，二说要保持沉默。既然苏天麟成功脱狱，那没再联系组织就必然被当作叛变了。”

    周磊频频点头同意，然后道：“那seeker通知冯明飞出逃是因为他和苏天麟认识，那seeker自己也很可能出逃了。或许此刻人已经在埃及了。”

    黄彬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要抓到seeker是难上加难了。

    晚饭后，周磊驱车带着黄彬来到了何慧婷的家，两人都穿了便装。这儿虽然也是和黄彬离婚后，何慧婷才买的，但黄彬为了黄小淘，可没少来过这儿，早已是熟门熟路。

    门铃响罢，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何慧婷半开着门，对门外的两人露出疑惑的眼神。

    “大嫂，我是周磊。我们前天见过，在学校门口。”

    何慧婷微微点头，表示记得，轻轻问道：“这位是？”

    “啊，他是我的同事，叫闵育。”

    何慧婷“哦”了一声，丝毫没有把门敞开的意思，又问道：“那两位来是为了...?”

    “哦，是这样。”周磊摆出微笑的表情解释起来，“前天有一点我没说，我不仅是黄彬的小学同学，也正巧是他这次案子的主办。”

    何慧婷一听，似乎露出更多的狐疑。

    周磊接着道：“所以这次我们是为了案子的事而来，想得到大嫂你的帮助。”

    “可是，我和黄彬离婚已经很久了。”何慧婷依然保持着门只开45度的角度，似乎有些拒客的意思。

    “警察叔叔。”黄小淘突然出现在何慧婷身后，“你们抓到坏人了嘛？”

    一看到小淘，黄彬内心开始激动。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努力克制自己表现得差强人意。

    “小淘。”周磊把目光下移，说道，“叔叔们就是为了抓坏人来的，抓害你爸爸的坏人，所以需要你妈妈的帮助。”

    黄小淘拽住何慧婷的衣服，说：“妈妈，你帮帮警察叔叔好吗？我要抓住那些坏人！”

    “好吧。”

    何慧婷并没有表现出对儿子的疼爱或怜悯，只是似乎在儿子的纠缠下，无奈放周磊和闵育进了门。

    一张长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组成的沙发组四边不靠地置于客厅中央。这可不是一般大小的客厅可以容得下的。

    周磊就稍稍看了看客厅大小和布局，就明白过来黄彬所说：何慧婷经济情况好，所以法院把小淘判给了她。

    毋庸置疑，光从物质角度，在这个家，小淘的成长一定优于黄彬的住处。

    几人刚刚落座，何慧婷就让儿子回自己卧室。毕竟在孩子面前谈及他父亲案件相关总归不太好。

    “大、大嫂。”这个称呼令黄彬自己也咽了口口水，但还是续道，“要不我陪孩子在房间里玩一会儿？”

    “叔叔，你会下围棋嘛？”黄小淘已经兴奋地跃跃欲试。

    黄彬一阵心酸，毕竟儿子的围棋是自己一点点教的。

    何慧婷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一来，小淘比较活泼，让他一个人进卧室，保不准会来偷听；二来，自己确实不愿多陪小淘，能有个人和他下棋也不是件坏事。

    何慧婷和周磊目送着闵育陪小淘进了走廊尽头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