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难以捕捉的路线前行，跳上一张桌子后又借着地势跳到了墙角的一个柜子上。它居高临下瞪着黄彬，猫腮微微翘起，露出两颗尖牙来。

    “呼噜噜，你不可以进来。”一个平和的声音从门口传入。

    声音的主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不急不慢的走向柜子，顺手移了把椅子支到柜子旁，站上椅子才伸手够到灰猫。

    “小田老师，卿云叔他失忆了。”赵立杰道，“平措医生也没有办法。”

    “哦？是吗？”小田雄并不慌乱，有条不紊地把呼噜噜抱入怀中，走回到门口，把猫放到门外，才合上了门。

    “是啊，小田。你看的书多，知道这种症状怎么治疗嘛？”连平措也求援起来。

    小田雄回到众人身边，目光扫了一圈，说道：“我是有在书上见过这种情况，但不记得有什么治疗手段。也或许又是我遗漏了。”

    赵立杰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叫道：“那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翻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

    “你这孩子，一提到书就来劲。”小田雄笑笑道，“我想你就是要借机看书吧。”

    赵立杰咧开嘴，鬼笑着默认了。

    小田雄没有走向正门，而是打开了一个侧门，露出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赵立杰已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黄彬跟着小田走到楼下，眼前是一个密闭的房间，到处都是书架，一层层堆满了书和文件。

    “那个角落的书不要碰，都是大淹没前的著书原本。”

    黄彬心想，那可不都有500年历史了，估计也看不了什么了。

    小田雄接着道：“其他绝大部分都是船团的著书，分成3部分。第一部分是早期著书，这些都有新的抄本；第二部分是近期著书，第三部分就是遗留原本和船团早期著书的抄本。所以可以翻看的只有第二和第三部分。都在右手边。”

    没等小田讲完，赵立杰已经熟门熟路地拿起一本读了起来。

    小田对屠卿云道：“阿杰是我见过最有求知欲的孩子。”

    虽然黄彬和赵立杰接触尚少，但不难察觉出他对知识的渴望。

    “卿云，要找有关失忆的内容，恐怕要看那些遗留书籍的抄本了。”

    黄彬对自己为什么“失忆”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兴趣去寻找原因和解救之法。但既然小田雄是船团上的顾问，应该知识渊博，有这机会不如多和他交流一下。

    “小田，大淹没是1860年开始的嘛？”黄彬开口问道。

    “不，根据记载，是从1910年开始的。”

    “1910年？”黄彬不解地看向不远处的赵立杰。

    赵立杰似乎也听到了对话，忙放下书解释道：“对啊，卿云叔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1860年后嘛？1910年不就是1860年之后没多久嘛？”

    没多久？

    黄彬反应过来，对于2367年的人来说，1860也好，1910也罢，的确是差大不多。

    黄彬把目光从赵立杰身上移回，又向小田雄问道：“那大淹没让海平面提升了多少米你知道嘛？”

    “这方面我不知道准确的数据，但从几处获得的信息，我推断是提升了2500到2700米之间。”

    “怎么会提升这么多？哪来的这么多的水？”

    小田雄摇摇头：“谁也说不上来。”

    他顿了顿，问道：“卿云你从前很少和我说话，更不会问这些。你失忆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求知欲了？”

    “是啊。”一旁的赵立杰也起哄道，“卿云叔还特别在意以前的事，还问我中国来着。”

    黄彬挠挠头，不知道要如何辩解，傻乎乎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大淹没之前的事特别在意。”

    “大淹没之前的事我知道的太有限了。”小田毫不避讳地道，“船团里有一艘很古老的军舰你看到了嘛？”

    “嗯，就是在这艘主船西面那艘。”黄彬想起那个满身伤痕的铁架子。

    “那艘叫‘春雨’，是我祖先建造的驱逐舰。它诞生于大淹没之前，是这个船团最早期的一批船之一。”小田讲起了一段历史，“大淹没发生时，我的祖先正在‘春雨’上执行任务，回到港口基地时已然是一片汪洋了。于是‘春雨’就一直在海上流浪，后来就和其他一些船组成了船团的前身。这个故事也是这样一辈辈传下来的，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所以关于大淹没之前的事，我所知道的仅限于此了。”

    “那小田，你知不知道莫斯科？”黄彬追问。

    “莫斯科？是个人嘛？”小田雄皱起眉头。

    “不，是个地名。是俄罗斯的首都。”黄彬一想不对，改口道，“是过去沙俄的首都。”

    小田显得有些吃惊，说道：“据我所知，沙俄的首都是圣彼得堡。”

    黄彬对这些历史了解得不细致，只好含糊地说：“那也许是个重要城市，总之是沙俄帝国的。”

    小田思忖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什么印象。卿云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算了，即使能找到，估计也在水下2000多米了。”黄彬有点泄气，说道：“以现在的技术，到不了这么深的海底吧？”

    “我们船团的确没有这样的技术，但那些采矿为生的船团未必不行。”

    黄彬一听，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有这样的船团？”

    “这是自然。”小田理所应当的说道，“现在陆地上的矿产有限，主要的矿藏都在海底。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大型船团就是以采集海底的矿物为生的，而很多稀有的矿藏都在很深的地方。虽然我无法确定哪些船团可以挖掘到这么深，但想必总应该有可以触达这个深度的船团。毕竟大淹没前的很多陆地，现如今都在2000米的水深了。”

    在得知这些后，黄彬陪着赵立杰看了会儿书，内容自然和失忆没有半点关系。之后两人回到了住处，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了。西面的天空染成了红色，倒映在海面上，这画面深深吸引着黄彬。

    屠卿云原来和赵氏父子是住在一起的，两间船舱共用一扇通向甲板的铁门，而各自之间只是用一长块帘布遮挡起来。

    这时，赵魁山已经在了。他见两人回来，立刻问道：“怎么样？平措医生能看好嘛？”

    黄彬摇摇脑袋，说道：“既没有治疗方法，也没有充足的药物。只能多休息，看老天了。”

    “哦，这样啊。”赵魁山想了想，说道，“那要不这几天，你在家休息，探岛的工作我和阿杰去就行了。”

    “这怎么行？”黄彬反驳道，“平措医生说我身体没有异样，不耽误工作。”

    “真的嘛？”赵魁山用怀疑的语气问道，视线则扫向儿子寻求答案。

    “平措医生的确这么说的。”赵立杰说着，语调突然变幻，“不过我看着卿云叔不像是失忆了。”

    赵魁山凝起眉头，斥责道：“你卿云叔可不是装病偷懒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立杰解释道，“我是觉得卿云叔不是失忆，而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黄彬一怔，心想小孩子果然嗅觉敏锐。

    赵立杰接着道：“过去卿云叔不喜欢和小田老师交流的，也对小田老师说的东西不感兴趣。可今天完全不一样，不但充满了求知欲，还似乎对过去的事很了解。不是吗？”

    赵立杰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笔笔看着屠卿云。

    黄彬转开头，避过赵立杰的目光，心虚地道：“可能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尽给人添麻烦了。我想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黄彬说着逃一样地掀开布帘，钻到了自己的那一间。

    “这才6点多，卿云叔就睡啦。”

    布帘并不隔音，赵立杰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嘘，你别打搅他休息了。”

    黄彬侧躺到床上，想起小田雄所说。既然在E002存在可能下潜2000多米的方法，那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黄彬把难题拆解开来一分为二。简单说，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到达莫斯科垂直向上的海平面。因为船团大多时候并不移动，而且根据黄彬推算，现在船团位置在靠近赤道的原来东南亚这一带，恐怕这个船团是不会开到俄罗斯的海域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下潜到如今有超过2000米深的莫斯科遗迹。按照小田的说法，黄彬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有下潜实力的船团，或是得到下潜的方法，或是求助他们帮助自己下潜。除此之外，至于怎么定位核心的所在，就不是现在考虑的事了。

    现如今，自己身处一个“海上孤岛”，若是船团不移动，一切都是枉然。

    黄彬打定主意，明天要去找船团长问一问，亚细亚船团下一次是何时移动，目的地又是哪儿。想来在海上偶遇一个采集矿藏的船团概率微乎其微，或许还是等船团靠上陆地，以此为中转才是正途。

    不经意间，黄彬又想起了吉娜。他萌生出一个想法，就是回了B034的时候，去搞一张“黑寡妇”的海报。可他又觉得，两者虽然有七成相似，但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不同人，与其看着他人的海报，不如自己在脑海中勾勒那个倩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