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了？是因为我掌握的知识还不够吗？”赵立杰沮丧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服气。

    “不，是别的因素。”黄彬否认道，“即便是小田老师也没有办法学习这些。”

    赵立杰把脑袋退了出来，认真地看着屠卿云，说道：“卿云叔，你真的是我的卿云叔吗？你怎么一点也不一样了？”

    每当黄彬说谎时，总多少会心虚，不是把目光移开就是耳根发热。可这一次，他却毅然决然地直面着赵立杰，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卿云叔。”

    赵立杰抱住了屠卿云，说道：“卿云叔，我相信不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卿云叔。”

    这话把黄彬给噎住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只听赵立杰又说：“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黄彬松了口气，也环抱住赵立杰，轻声道：“乖孩子。”

    “卿云叔，你能告诉我些大淹没之前的事么？我想听。”赵立杰顿了顿，补了一句，“我想你一定知道。”

    “那...你想听什么？”

    “嗯...”赵立杰想了想，道，“听听关于中国的事。”

    “1910年前的中国，那时候有一个叫做‘清’的朝代......”

    黄彬对历史了解并不深入，但这一晚，他倾尽自己所知，在赵立杰心目中呈现出了一个晚清的样貌。

    赵立杰在黄彬怀中缓缓睡着。黄彬把他侧抱到床上后，独自一人出了船舱。

    此时已然接近午夜，但船团的甲板上几乎灯火通明，到处可见巡逻的警卫。黄彬猜不出这是常态还是因为今天出了事。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漫天星光下靠着栏杆，眺望着那一片海上稻田。

    “船团长。”黄彬靠了过来。

    “哦，是卿云啊。”船团长从嘴上拿下烟斗，满脸苦涩地说道，“是我太无能了。”

    “您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责任。”

    “缴获的枪支上有红月海盗团的标志。”船团长红着眼眶，噙着泪水，朝着星空叹息：“为什么是魁山？哎，阿杰真是命运多舛。”

    “命运多舛？”黄彬有些不理解。

    “哦，对了，你失忆了。恐怕不记得佳妮的事了吧。”

    “佳妮？”黄彬又听到个新名字。

    “对，阿杰的母亲，屠佳妮。”

    黄彬张大了嘴：“什么！？姓屠，难道？”

    船团长点点头：“是的，是你的姐姐。”

    “那...那我岂不是阿杰的舅舅？他怎么叫我叔呢？”

    “因为阿杰并不知道他母亲的情况。”船团长眉头越锁越紧，仿佛往事浮现，“佳妮原先是船上对植物最了解的人，也是那片稻田的负责人。阿杰2岁那年，佳妮得了重病。平措的师傅在书里找到了治疗方法，却苦于船上没有对应的药物。我们在港口寻求交易到这种药物。”

    “陆民也没有嘛？”

    “他们有，但他们提出的交易条件却让船团为难。”

    “大量的月桂嘛？”

    “不，他们想要月桂的种子。”

    “啊？”黄彬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之前和赵立杰的交流中，黄彬就得知了月桂对于船团的重要性。船团之所以可以存续，极大程度得益于月桂的垄断，可是一旦种子外流，那船团就会很快地失去交易优势。

    黄彬问道：“船上人都反对把种子交出去吧？”

    “恰恰相反，包括我，大家都同意把种子交出去换取药物。可只有一个人反对，那就是佳妮自己。”船团长停顿了很久，继续说道：“佳妮她坚持不能把种子拿去交换，她说她既然是负责人，就有最终决定权。种子只要一直在船团，就是我们最大的价值。佳妮觉得种子关乎着船团的未来，远比她的生命来的重要。”

    船团长哽咽了。

    黄彬也沉默着。如果理性来说，屠佳妮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换做自己或许也会坚持。但黄彬同时也对船团长感同身受。屠佳妮用自己生命保下来的种子给整个船团带来了希望，可是船团却没有保护好她的丈夫，让她的孩子再度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正在两人无言以对之时，闸门那块似乎有了动静。周边几个巡逻的警卫，也在岗哨的指挥下往闸门走去。

    “我们也去看看。”

    黄彬跟着船团长又一次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来到闸门口。10多个警卫都站在泊口边，闸门缓缓升起。

    “怎么了？”船团长问道。

    “是一辆救生艇，上面只有一个女人和个女孩儿。”拉着闸门开关的警卫答道。

    说话之际，闸门已经升至顶处。一条狭小的木船漂进了泊口。

    船上坐着个女人，大约30来岁，长发散乱，脸上全是污秽和泪痕，根本看不清面相。她身上穿的衣服，相比船团的人似乎要落魄一些，而且到处都是焦痕，仿佛从大火中逃出一般。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女人娇滴滴地说着，把怀里的孩子抱了起来。

    这时，众人才看到，女人盘着的双腿上是一大滩血迹。而她举起的女儿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身体下方一滴滴血渗出，滴落到女人的裤子上。

    平措不在，一个警卫大着胆子跑过去想探探女孩的鼻息，结果吓了一跳。那女孩早就没了呼吸，连身上体温也凉了一半了。

    女人抱着女孩儿一路，怎么会不知道人已经走了？只是身为母亲总抱着最后的希望。但此刻，她再也压抑不住，痛哭了起来。

    “是枪伤。”那警卫查看了女孩儿的尸体，朝众人说道。

    “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嘛？”船团长和蔼地说道。

    女人似乎没有从悲痛中缓和过来，一个劲哭泣。

    走廊那头突然蹦出了什么。黄彬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天凶自己的那只猫，好像叫呼噜噜。

    呼噜噜三两下跃到小木船旁，呲着牙对来船低吼了起来，防备的模样和看到被黄彬夺舍后的屠卿云时一模一样。

    警卫觉得这样对刚失去女儿的女人实在不敬，于是抱起猫来就往回走。呼噜噜反过身来，依旧朝着小船张牙舞爪。

    过了很久，女人似乎略微缓和下来，开口说道：“我们的船团被红月海盗洗劫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咬牙切齿，毕竟这儿也刚刚因为红月海盗的袭击损失了人员。

    女人继续说着：“我抱着女儿上了条救生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我女儿她，她还是不幸中枪了。船团早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同样遭受了红月的攻击，众人很容易起了同理心，纷纷看向船团长，等他定夺。

    “你就先在我们这儿待下吧。”船团长摩挲着烟斗，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这儿一时半会也没有空余的住处。”

    “船团长。”黄彬道，“就让她住我那间吧，我和阿杰睡。”

    虽然屠卿云和赵氏父子的房间是分开的，但中间只有一层帘布，说来并不适合让女人住进去。但事急从权，船团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可是，船团长...”一个警卫羞赧地看了看女人，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她还没搜过身。”

    陌生人进入船团，搜身保证安全是必要流程。但这时候，众人中没有女性，一时变得尴尬。

    女人把女儿幼小的尸体平放到地上，站起身来轻道：“你们搜吧。你们能给我安身之地，我万般感谢，不用介意。”

    船团长上下瞥了一眼女人，对警卫道：“算了，不用了，她穿得这么单薄，也藏不住东西。你就跟着这位屠卿云去你的房间休息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我有个请求。”女人道，“让我女儿再陪我一晚。”

    船团长点点头，快步走开了。或许今天，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

    “我叫屠卿云。”走在回房间的路上，黄彬说道，“你呢？”

    “丽贾娅。”女人干脆地答道。

    虽然看不清女人的脸，但从发色、肤色以及这个名字来看，黄彬判断多半是个东南亚裔。

    “那你女儿呢？叫什么？”黄彬看了看丽贾娅怀中的小女孩。

    丽贾娅眼神一凛，瞪向屠卿云。

    “我没有恶意。”黄彬忙不迭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既然在这世上走了一遭，总该留下些什么。”

    丽贾娅转过脸去，似乎不愿和屠卿云对视，轻声道：“安吉拉，她叫安吉拉。”

    来到房间，黄彬把丽贾娅和安吉拉安排在了外屋。他本想让丽贾娅好好洗洗脸，却始终没有找到哪儿有清水。

    黄彬挠挠头，说道：“你就先在这儿休息吧。我就在帘子那一边，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也不等丽贾娅应话，黄彬已经一头栽进了里屋。

    看着熟睡的阿杰，黄彬觉得现在待在E002没什么意义，于是发动了能力回到了内心的空间。

    空洞的黑暗中有着3个世界的入口。黄彬徘徊着是先回B034还是看看D351的情况。

    【快！快回E002！】

    “啊？为什么？”

    【那个丽贾娅才是红月海盗！她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