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磊坐在副驾驶上闷闷不乐。临出发前，他没有安排具体的行程，想来至少要跑三个点调查，很可能一天时间就这么没了。可是现在才上午10点，他已经在赶往最后一个点的路上了。

    连续吃了两个闭门羹，让周磊觉得力气全部打在了棉花上。

    给苏天麟和冯明飞汇过款的公司有3家。还没离开国内时，周磊已经通过银行账号查到了这3家公司的具体地址。

    这是3家什么样的公司？周磊之前没有做过太多设想。也许是占据着高档办公楼，有着光鲜外表作伪装的大公司，又可能是躲避在不起眼的角落的小企业。可万万没想到，前两个公司，一个是坐落在廉价居民区的干洗店，而另一个是在一所学校旁边的小商品店。

    这在周磊眼中，根本算不上“公司”。两个店除了规模都不大外，唯一的共通点是大门紧闭。迎接周磊的是关闭着的店门上贴着的告示。

    孙薇安逐字逐句地把告示内容翻译给了周磊听。

    “抱歉地告诉广大客户，由于我们店里的干洗设备出现了故障，维修人员又不能及时到来。自即日起，干洗店暂停营业，直至设备恢复正常。”孙薇安点着门上的A4告示纸读道，“落款是7月5号。”

    “关了一星期了？”

    “是啊，可真不巧呢。”孙薇安的声音就像个10多岁的小女孩，如果不看脸，真猜不到她的年纪。

    周磊用手机给告示拍了张照，在店周围转了一圈，不甘心地赶去了第二个店。

    “告知书，由于租房合同到期，房东要求过分的涨价，故而本店歇业。如果房东回心转意，或许会重新开张。”小商品店前，孙薇安又一次认真地读着。

    有了上次的经验，周磊一眼就认出了日期是7月2日。

    “这么巧吗？”周磊觉得事有蹊跷。

    可即便如此，周磊也无能为力，绕到商店后门一看，依然紧闭。也只能拍了几张照又上了车。

    ...

    ...

    “别泄气，周警官。”孙薇安一边开着车，一边给士气低落的周磊打着气，“不是还有下一家吗。”

    周磊没有回答，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不会只是个巧合，等待自己的大概率也是紧闭的大门。

    孙薇安的卡罗拉在一个商业区的街角停下。两人下车后，孙薇安领着周磊径直到了一家便利店前。

    不出所料，店门紧闭，一张A4纸贴在门上。

    周磊透过玻璃窗往店里望去。由于是白天，里面又没有开灯，显得十分黑暗。周磊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这家便利店的规模还不算太小。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周磊自嘲着问孙薇安道。

    “离谱，上面说店主外出旅游，一周后回来，店是昨天开始关的。”已经和周磊有些熟络的孙薇安没有直接翻译，而是懂得归纳总结了。

    “啊？”周磊显然也被这“借口”惊到了，“这怎么可能。”

    周磊再度把脸贴到玻璃上查看，随后对孙薇安说：“一般便利店不都是全年无休的嘛？就算店主要出远门，也可以找信得过的人比如亲戚来顶一下。你看，那里头有冰箱，那些商品可都不是能放上超过一星期的呀。”

    孙薇安也挨了过来查看，嘴上说道：“有道理呀，可是，那告示就是这么写着的。真是羡慕这儿的老板，不用为生活发愁，想旅游说走就走，即便东西坏了也无所谓。”

    周磊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这绝对不正常，明显是在躲着我呢。”

    孙薇安说道：“周警官，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虽然慧婷姐没有和我说过你来德国干什么，但你既然是人民警察，我想多半是来查案的吧。这几家店是犯了什么事吗？”

    “还不知道呢，所以来查。”周磊含糊地说道。

    看来电话里黄彬的分析是正确的，而且不但如他所说，真神把苏天麟的信息分享给了教会，而且把自己来德国的目的也告诉了教会，让后者好有所防备。

    “那周警官，你还要到后门去看看吗？”

    周磊觉得多半是无用功，但还是事务性地查看了一遍，的确一无所获。

    “孙小姐，在德国，可以查公司的银行账户吗？”虽然周磊心里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事到如今还是问问看吧。

    孙薇安俨然道：“当然不行啦，何况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银行。”

    “什么银行是知道的。”周磊很清楚苏天麟和冯明飞收款的来源账户，“就是那一家。”

    周磊指了指不远处一家银行，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那紫色的logo。周磊在前两家周围也找到了同样银行的支行点，如果猜的没错，钱就是从这些支行汇出去，最终流入苏、冯的账户的。

    “那就更没希望了。”孙薇安两手一摊，“这家可是全德国信用等级最高的银行。别说你我了，就是总统来了也是一样。”

    周磊一时没了方向，又心有不甘，探着脑袋又往便利店里看去，试图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周警官。”孙薇安凑了过来，“那后面你还有什么计划吗？”

    周磊已然乱了阵脚，毫无计划了。

    “如果没有安排，不如我送你回酒店休息吧。我赶回去还能少请半天假呢。”

    周磊心生歉意，说道：“抱歉啊，我光顾着我自己了。今天太不好意思了，为了我你还请了假。结果我这边毫无建树。”

    孙薇安又灿烂地笑了起来：“周警官可别这么说，有为你们提供帮助的机会是我的荣幸。再说也没帮到你什么，倒是我有点愧疚呢。”

    “请假会扣钱吗？”

    “你可别担心这些。”孙薇安道，“这儿可松的很。而且慧婷姐以前可不少照顾我呢，我报答还来不及。”

    “大嫂她也只是我朋友的前妻，这报恩报到我头上了可不合适呢。”周磊说道：“不过她的确人很不错，是我那朋友没福分。”

    “那，我们回去吧？”

    周磊躺在酒店的床上，思绪万千。虽然正好是午饭的时间，可自己一点食欲也没有。

    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让帮助自己的孙薇安感到低落，周磊硬生生转化着自己的情绪，到处找话题。也因此得知了孙薇安和何慧婷认识的始末。

    “我之前在这儿留学，但毕业后如果半年内找不到工作，签证就会到期，就留不下来了。我当时一心想移民，所以大四的时候到处想办法。就在那个时候，我在学校论坛里认识了慧婷姐。”

    “原来你们一开始是网友啊。”

    “是啊，慧婷姐真是大好人，帮我落实了工作，我才可以顺风顺水。眼睛一眨，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身份也拿到了。这里面，一大半是慧婷姐的功劳。”

    “所以我说我那个朋友没福分吗，没能和她一直走下去。”

    “他们怎么分开的？”

    “好像是因为什么‘黎曼猜想’。”

    “啊？”

    周磊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虽说这次德国之行本来时间就不长，明天就要赶飞机回去。但这调查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真是出师不利。

    周磊想着接下去要做什么，可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他翻出手机，对着先前拍的3家店的照片一张张放大着看了起来。他试图通过不停地反复观看，转换视角，浏览每一个细枝末节，来找到蛛丝马迹。可往往这种时候，越难真正集中注意力。

    在彻底放弃之前，周磊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翻译软件，把3家店门口拍的告示图放进软件里。他不是不相信孙薇安，而是生怕万一她的翻译不够准确导致了错失了线索。

    其实周磊心里倒是期望真的是孙薇安没有翻译完全。

    可事与愿违，软件翻译的结果和孙薇安所说的基本一致。

    真的一无所获了吗？周磊对着三张告示呆若木鸡。

    突然，周磊眼神一亮。他在三张照片中来回翻转，似乎抓住了什么。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把三张照片中的告示放大，最终都停留下右上角。

    对于三张告示而言，右上角这一片都是空白，毫无字迹。

    但周磊看到的并不是任何文字，而是一道痕迹。这道痕迹应该不是折痕，却在三张告示用的A4纸上都有。周磊判断这个应该是由于打印机的关系，在放置同一批次纸张时在每一张固定位置留下的。

    这意味着，这3张A4纸是出于同一台打印机，且是一批次放入的纸张，甚至有可能是同时被打印出来的。

    3家店同时关门显然是提前知道了信息，这一点上周磊并不觉得奇怪。但如果3张纸是被同时打印出来的话，意味着干洗店和小商品店的落款时间是伪造的，真正关门的时间应该都是昨天。

    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应付自己的到来。他们一定知道自己明天就会离开，然后堂而皇之地回来继续经营。

    “不行，我要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