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在...”

    王老师看着那个脸颊通红的孩子，仍旧是那般的羞涩，仍旧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几分，问道：“刚才那道题目你看懂了？”

    “嗯...”李见峰踌躇片刻，也只能点点头。

    “我去，这么牛，咱们班不会出了个天才吧？”见到当事人承认，后排得到小伙伴不禁也是惊呼道。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不会是以前见过这题吧？”自然，也会有质疑的声音。

    当过老师的朋友都知道王老师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一般来说，一个老师大多只带一个年级，所以，虽然也要备课，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些经典的‘老题’。

    每一年只会更新‘极个别’特别新颖的题目，然后，年复一年，对着台下不同的学生们，讲同样的课程。

    朱家村小学则不同，因为所有的学生都坐在一起，如果你讲相同的题目，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尤其是像朱大明、朱小明兄弟两个这样的调皮捣蛋的学生，如果今年出了一个题目，明年他们二年级的时候，再对一年级新生出相同的题目，就难保他们不会在下面‘起哄捣乱’。

    而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出了那么多题目的王老师，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相同的，尤其是小学的知识点就那么多，绝大多数的题目都是换汤不换药，有人质疑也很正常。

    其实那‘酸溜溜’的声音才是正常，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没谁愿意承认有人比自己优秀很多。

    “这是四年级的题目，你会做？”王老师手掌下压，示意同学们安静，眼神中充满期待。

    后来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就会明白，王老师这个大城市来的人，比任何人，甚至他们的父母、他们自己都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大山。

    李见峰感觉得到周围的目光，霞子、大猪二猪、朱胜男....，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被人注视、成为万众的焦点过。

    自己从来都是躲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周围的‘色彩斑斓’，而自己像是一个小透明，‘黑白胶片’般暗淡。

    自己很想否认，然后脱离众人的注视。

    “我...”就在自己刚刚吐出一个字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朱胜男’，这个溺水的女孩子，死死的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孩子，便是生生的把‘不会’那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会一些，老师...”李见峰抬起头，正视王老师，答道。

    对于胆小懦弱的孩子，无论是跟伙伴还是父母亲朋，从来都是躲闪，跟人正大光明的对视是不可能存在的。

    尤其是现在面对自己的是村里的‘先生’，李见峰生平第一次如此勇敢，毫无畏惧的看着‘先生’的眼睛。

    ‘这眼神真棒！’王老师看到这孩子的眼神，不由得会心一笑，打心底里高兴，自己还记得初初见到这个孩子时他懦弱的样子。

    相比较班级里出现一个天才，一个未来的‘栋梁之材’，还是出现一个能勇敢的走自己的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孩子更能让自己打心眼里高兴！

    ‘教书育人’这四个字，在王老师看来，教书固然是天职，‘育人’则是更加重要。

    自己在这个小学任教二十年，教出的学生不多，五六百是有的，但是能走出大山的孩子没有几个。

    教学质量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跟城里的孩子不同，城里的孩子即便是成绩不好家长也会想办法补课，想办法塞也塞到一些差一些的学校里，让孩子读完高中。

    但是在这里，不说女孩子，便是男孩子，成绩如果不是过于的出类拔萃，终究是摆脱不了这座大山、这片土地。

    自己初初还回去劝解一些学生家长，劝他们让孩子不要下学，自己犹能想起那个满脸憔悴，三十多岁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的男人，给自己递了一根‘香烟’。

    王老师平日里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于是摆手拒绝。

    只见那个‘孩子父亲’，小心翼翼的把香烟收了回来，插回了‘烟盒’里，然后从褂子兜里掏出了一根‘旱烟’，就地蹲下，深深的抽了一口。

    王老师心中当时就明白了大半，那盒烟不是什么好烟，‘红塔山’罢了，不过两块钱一包，但是对于男人的家庭来说，仍旧是极大的负担，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舍得掏出来散一根。

    两块钱可能不多，但是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讲，那是孩子的一顿‘肉菜’，或者是全家人一个礼拜的口粮。

    “王老师，不是我不想让孩子上学，可是您看看家里的这光景，哪有的钱供他继续上学？”孩子爸爸一脸的歉意，似乎是感觉自己亏待了孩子，带着哭腔说道：“咱们这里不比城里，如果孩子成绩很好的话就不说了，但是这孩子这成绩，能读完初中也考不上高中，差别无非就是现在跟着我学手艺还是过三年学手艺的差别....”

    “不上学跟着我能赚三年钱，上三年学是花三年钱，我这么说话您别见怪，若是三年后孩子不上学了，要娶妻生子，我到时候拿不出钱来，王老师您是能帮忙给他点钱置办家伙什？还是给他找个媳妇？”男人的脸上满是皱纹，眼中满是泪光。

    “王老师我们跟尊敬您，您是天上的神仙，您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教书我们全村人都感谢您，但是，我们只是一些凡夫俗子，我们还是要娶妻生子要过活的，还请您见谅....”

    ....

    王老师甚至记不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自己见过太多人，心中也是明白那个男人说的是大实话，而自己教过的那些学生，绝大多数都是摆脱不了初中没上完就下学的命运。

    后来自己才想清楚，只教授‘文化知识’并不能斩断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只要思想没有改变，无论是小学毕业也好、初中毕业也好、高中大学也好、有钱也好没钱也罢，他们终究是会回到这片土地上。

    然后，他们的子子孙孙在这片土地上重复着他们的一生。

    自己可太喜欢这眼神了！

    像是朱胜男一样，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才能知道往左右还是往右走，前进还是后退。

    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的话，学习再好跑的再快又有什么用？甚至可能是‘南辕北辙’。

    自己不知道这个懦弱的男孩子为何突然之间眼神如此坚定，但是，自己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有了‘独自面对风雨的从容’。

    王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道：

    “商店运来大米和面粉各60袋，每袋大米重30千克，每袋面粉重25千克，运来的大米比面粉多多少千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