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指

第十二章 秧瓜蔓苗 (一)

    生活,在每一个日出之后尽显忙碌,当然,夜幕下也有很多人砥砺前行。

    家是社会的一个基本单元,任你肩扛万千责任,任你脑海里洪浪滔天——家依然是孝亲育子、柴米油盐。

    自跟随吕白衣履行天书之责后,老竹根不但没有给家里尽到自己的责任,反而还拖累了妻女。

    这年关将近,不知老婆孩子过得怎么样,他央求吕白衣带他回去看看。

    因为展厅完工在即,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吕白衣并没有答应,他说如果老竹根实在是想念的话,可以在他的投屏里看一下。

    老竹根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也没有办法,魂魄肉身都拿捏在别人手里头,没有对等的交换条件就只能服从安排。

    吕白衣手上功能强大的万能投屏无所不知:阳光下,老竹根的妻子带着小女儿在屋旁的菜地里移栽菜苗。

    妈妈在前面垄好菜地、挖了坑,小女孩儿在后面一棵棵地栽种——小手在坑中心把土向边上刨一点儿,使坑再深一些;然后一只手扶了菜秧,一只手围着菜根回一圈土;完成以上两个步骤后再双手把土压一压,站起身从旁边的小水桶里舀一瓢水浇上,放下瓢又接着种下一棵。

    看着屏幕中女儿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和那双沾满泥巴的小手,那懂事的模样让老竹根又心疼又心慰:十岁了,再过几年上初中以后,在家陪妈妈的时间就少了!

    没有看到大女儿,应该还在学校里面,高三的学生学习任务重,一般只是周末回家,吃顿饭、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又急匆匆的回学校了。

    吕白衣把画面拨了一下:老竹根的妻子坐在床头边上,左手拿手机,右手环过老竹根的头抚着他的脸。

    老竹根细看自己的那张老脸,不怒无威,嘴角微扬带着浅笑,呼吸匀称面色红润,一点儿都不像是不吃不喝躺了几个月的活死人。

    老竹根的妻子说:问你呢你一点反应都没得,前几天大丫她们学校听说了我们家的情况,组织募捐送来了两万六千多块钱;民政局也给我们送了些米和油,还有五千块钱。

    这些钱我都不敢抛撒乱用,把你住院给二哥家借的两万三还了,给两个丫头一个买了一身衣服,还把我们三个人的新农合医疗保险交了,一个人三百八,现在身上还剩一千七百多。

    你的没有交,村上说给你申请了特免。

    你这半死不活的呆木瓜样,不吃不喝的也没有啥子需要,我就啥也没有给你买,你不会使气哇!

    你听到我们说又吃好吃的,又穿衣服了,你羡慕不?

    老竹根的老婆对着老竹根说了半天话,老竹根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没有半点变化。

    根妻把手机放下,把老竹根的上半身抱起来往旁边侧身放下,捋了一下床单:眼看就要过年了,要是你醒了啊就好了,就可以带娃儿些去米易看灯会,听表嫂她们摆,正月初五到十五米易灯会闹热得很,小丫头可想克了!

    根妻把老竹根的贴身衣服掀起来,拿了一张新的棉纸把背部的换了,她怕这么长时间的躺着出汗生疮溃烂,每次给老竹根擦完身体都会在背上垫上一张厚点的棉纸。

    换好了棉纸又帮老竹根曲了几次腿:先会儿微信上有三个陌生人加我,一个叫孙护全、一个叫孙德全、一个孙义全,说是你的工友。

    我加了,他们一个一个又转了两万多过来;我问他们是是啥子意思,他们说是还以前借你的钱。

    也没有听你说借过钱给哪个样,再说了,这几年我们家都这个样子,哪里还有钱借给别人嘛。我没有敢收,我怕是啥子诈骗套路。

    老竹根嘣出一个清脆的响屁把妻子吓得一颤,重重的一巴掌拍在老竹根屁墩上:砍脑壳滴活死人!烂龟儿子的,对到老子鼻子放臭屁!

    吕白衣关了投屏,画面消失!

    老竹根立马咬牙侧脸,甩过一个舞刀弄剑且暴力十足且快如闪电的眼神杀!

    吕白衣淡定自若的收拾书籍视而不见!

    :你个老貔貅,就不能让我多看一下,看到结果吗?

    :不能!这投屏是你的吗?看起来就收不了疯,看电影都要续费办VIP知道不!再说了,你看得到结果吗,看得到吗?你无非就是想知道你老婆收了钱没有嘛,是不是?

    :我就是想提醒哈她,不是诈骗,那钱收得呢。

    :你去哇!去提醒哇!你以为你还是个人,你还是你吗?你还像个人不?天书内容就是在这沙漠里造一座航母展厅就完啦?我和大圣是不是可以回去交差复命啦?

    :当然,不止...

    :那还不收心!

    :嘛呢哄,嘛呢嘛呢哄,烦死啦!

    :你在嘟哝个啥?能用大白话翻译出来听听吗?

    :这就干活,静心干活。

    求助东海龙王布云遮日之请三月期满,当最后一张光伏板吊装到位完成拼装,敖厂长撤掉了沙漠云层,整个塔里木盆地又暴露在了火辣的日头下,展厅当然也不例外。

    云层刚刚消失狂风便瞬时而至,塔克拉玛干沙漠又恢复了它本有的刚烈。

    从空中俯瞰,福特号航母展厅像一个大号的梭形盒子,呈东西向陈列在麻扎塔格山脉南侧的沙丘上,屋顶上布满了行排分明的光伏板,一直延伸到四个墙面距地平面三十米的地方,与下部垂直的石材墙体相连,上部留有采光区,呈波浪形环了展厅墙面两圈。

    东西两侧开了高约二十米宽敞玻璃门,门头上方装了玫瑰金五角星,迎着太阳反射出灿烂辉煌的金光,远传数里。

    琨老师的团队热火朝天的继续着内部装饰,机器轰鸣、人头窜动。老师说今晚上再加一个班,连接好光伏板和设备之间的线路,最迟明天中午就可以调试照明和空调等设备了,不出意外的话从此以后就可以彻底关闭燃油发电机使用太阳能光伏的清洁电源了。

    能出什么意外呢?没有什么意外!

    承诺是品德的约定,守约就是最基本的合约精神,是建立长远信任交往的基础。

    敬守元给皈玉兰承诺过春节前要请她吃火锅,回驻地前特自去重庆买了正宗的“桥头”火锅底料,还买了几口鸳鸯锅,几套带电磁炉的火锅桌。

    皈玉兰的部分食材也早就买回来放进储藏室了,今天的新鲜蔬菜也很快会到驻地,其中有一部分是买回来煮火锅的。

    除夕这天沙漠的风起得比前几天晚一点,吃完早餐皈玉兰就叫尹涛帮忙把需要解冻的食材拿出来解冻了。

    中午忙完手上的事情,皈玉兰叫尹涛把设计团队中报名要吃火锅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择菜、切肉、拍小米辣、剁蒜泥。

    敬守元的汤是两点钟开始吊的,是鲫鱼和土鸡加羊棒骨熬的,他说要熬到晚上九点半左右才可以开吃。

    准备好了食材,尹涛和队友们拿出十八个大红灯笼,装了光源挂到舰首和舰尾的高处,然后在东西两道门上贴了门神和春联。

    舰上的官兵们首次过春节、吃年夜饭,显得好奇又兴奋,四下观望打听。

    年夜饭很丰富:除了有传统的腊肉香肠、腌鸡板鸭和红烧鱼,还有烤牛排、煎鳕鱼、灼大虾;主食有米饭、饺子和面包片;酒和饮料也多种多样。

    试验完光伏电源关停了燃油发电机组,空调机组开始工作,调节着展厅内部的温度。

    甲板上摆放了多处卤味熟食、果汁饮料和甜品水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吹牛、侃大山、品每食。

    沙漠的天比东部地区要晚黑近三个小时,夜幕降临星辰出现的时候,呼啸的狂风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随着大红灯笼传射出喜庆的中国红,一组组低能耗高流明的灯光被逐一打开,照亮了整个航母展厅的每一个角落,除夕年夜饭仪式开始:

    一张长条形高桌临时替代神龛,置于东方;一张八仙桌离高桌六尺摆放,桌东西南北离桌一尺各放一条长凳;桌上放九盘菜——腌鸡、凉拌腊猪头、白切腊猪尾、腊猪蹄腊猪肝拼盘、红烧全鱼、蒜薹肉丝、清蒸排骨、炝炒芦笋、白菜豆腐汤;桌东放两满杯白酒,靠近酒杯放两双筷子,南西北三方各摆放两半碗米饭,筷子对齐靠右置于碗面。

    敬守元垂手立于长桌左侧,皈玉兰站在右边,琨老师和恺老师净手焚香并排立握香深鞠三躬,把手上的燃香一支一支的插入高桌中心的香炉中;回身站定再鞠躬作揖三次,恺老师上果品贡放于香炉左前,琨老师点燃香炉右边的香油灯;琨老师拿起油灯前的一对红烛递给恺老师一支,两人在油灯上点燃了蜡烛高举手上,转身面西大声祝词:旧年将去,新春莅临,祝愿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蒸蒸日上!

    祝词礼毕,将燃烛稳放于供桌两端。

    走到八仙桌西边长凳之后转身向东,后退了一步站定,敬守元和皈玉兰紧随后站到了二人后面。两位老师躬身三揖、跪叩三首起身后再躬身作三揖然后分站两边,敬守元和皈玉兰也代表小辈施行了跪礼,跪叩礼成,一人搀扶一位老师走到东边的长凳;两位老师一人端起一杯酒高举:辞旧迎新,家人团圆,煮菜备酒,敬奉先祖!先人祖辈,佑家中——人健畜康,添丁曾寿,年年有余,家和万事兴!

    远处的人群静静地观看着这最传统的华夏年礼——外国友人观摩步骤满足好奇,国人后辈细看礼仪品味厚重!

    皈玉兰拿过来一副干净碗筷递给敬守元,敬守元站在东南桌角处,从每一盘菜中夹一点菜入碗,夹完后双手捧着转身放在供桌的右角。

    琨恺两位老师同时在八仙桌左右奠了半杯酒,将酒杯放下,落座在离神位最近的东边长凳,举起筷子:家人入座,开饭!

    因为舰上不分辈分,便依照年龄长幼从左至右落座。

    展厅建成后阻挡住了风沙,年夜饭就摆上了甲板,一桌桌围着坐好尽享天赐美食,品味华夏美酒。

    安排好官兵们,敬守元招呼尹涛他们搬出火锅桌接上电源,摆好食材佐料。他在厨房把每一口鸳鸯锅配好野菌西红柿清汤和牛油红汤后,由队友们端到甲板上开煮。

    嘀嘀声起,咕咕蒸雾带着浓郁香味升起,随着空气窜向展厅的每一个角落。

    香油蘸碟已打好,牛筋、黄喉、宽粉已下锅。

    两三个端着碗边走边吃的官兵朝着火锅桌走过来,害羞地小声问:你们好,我们,可以,吃一些,吗?好,香!

    生硬的汉语完整地表达出了对美食的难以抗拒!

    “桥头”牌火锅底料加上敬守元吊的浓汤,简直不要太完美!

    “要吃火锅的赶快过来喔!开整了喔!”敬守元站起身大声的吆喝了一嗓子。

    这虚情假意的一声吆喝引发了暴发式递增,官兵们端着碗,连走带跑的压了过来。

    敬守元和皈玉兰被一双双握不正确筷子的大手和一张张纯朴而羞涩的笑脸逼得节节败退——身前的蘸碟不见了,筷子上烫好的毛肚也可以不见了!

    辣得粗气大喘的咳嗽声和笑声伴随着夸赞此起彼伏!

    敬守元和皈玉兰被挤下了桌,一口没吃就被挤下了桌,多么悲催。﹏。

    两人走到舰尾离灯笼最近的休息点坐下,皈玉兰递给敬守元一个棒棒糖:你得补回来!

    :补!一定补起!

    四目相望呵呵呵笑了好久。

    吃完年饭,年轻人自发收拾好卫生后聚到甲板上,歌声、乐器声伴随着舞蹈,在大漠深处尽情的燃放。

    子夜,尹涛在展厅西北角点燃了烟花。

    一团团风火轮迎着清脆的“砰砰”声窜向东南的上空,在离屋顶很近的地方暴出炫烂的七彩,伴随着守岁的情怀遥寄思念!

    因为有几个月前航母失踪的神秘事件加持,敬守元的引水项目很快就得到了批复:立项、可研、环评、勘测设计...在很短的时间就一一完成,开工实施指日可待。

    水源问题有了具体的方案,解决了驻地发展的后顾之忧,老竹根团队又开始了新动作。

    正月十六这天,吕白衣的万能投屏锁定了大洋上的又一艘航母,大圣的身影疾风闪电的直奔目的地,不到两个时辰,一艘航母稳稳地落定在福特号航母展厅北侧的黄沙之上,紧接着又一艘,再一艘。

    日落西山之时,展厅北面已整齐摆放了三艘航母。

    有了福特号航母展厅的过渡经验和舰上官兵们的鼎力相助,新到的三艘航母上的人员、物品、秩序在一夜之间平静地步入了正轨。

    国际新闻把此次航母失踪事件和上次的福特号航母失踪,共同定性为超自然神秘事件——万吨级庞然大物在清晰的雷达坐标中,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秘得无从防御、无法追踪,更没有办法阻止。

    所有的交点都集中到了中亚大陆沙漠里的一团光影浓雾上,星链全天候的锁定监控,大国军方也在周边加强了防御布控。

    光影雾团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高级文明?他们收集航母有什么目的?不得而知!

    同时建设多个展厅需要更多的机器设备和建筑材料,当然也需要更多的工程人。

    于是福特号航母上的官兵们就成了师傅,负责带领和培训新到沙漠落脚的三艘航母上的官兵;新到的官兵们从士兵转职成工人、从学徒升华成技工、从旁观者转变成建设者,共同亲手为他们曾经服役过的航母建设可以遮风避雨的高大展厅。

    敬守元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落实结界内的所有机具、材料,参与引水工程的各项协调工作。

    只要有需要,他可以一分钟都不休息,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从甲子干到丙申都没有怨言。

    他其实就是一挫黄土借了一魂一魄变化出来的人形,他不该独自承受那么多的,另外两魂六魄也该分担一点的。

    没有人会在意他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工作,更没有人要给他分担。

    他既然已经成了人,他就必须要担人应担之责、受人应受之累;就该有独立的思维见解,就该有组织领导的能力。

    既然他还没有提出来要组建团队,说明他还还能抗,还可以继续抗,你和我都用不着担心——毕竟事不关己嘛!

    近万人在驻地,绝大部分是干劲十足的青壮年,三个工作面显然太少了,人多活少,多数人成天观摩学习不能参与其中,心里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个状况反向加快了老竹根的计划。

    又一个月圆之夜,吕白衣的万能投屏锁定了十二个目标,驻地上又多出十二个工作面,同时也多出了大批母语各异的新人。

    华夏大地的各大型钢企业开足马力供应材料,四面八方的建筑材料源源不断的运送到沙漠腹地,一幢幢航母展厅拔地而起。

    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面前,所有失踪航母的国家都选择了沉默,毕竟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任何厥词都只是谣言。

    人多力量大,短短的三个多月多栋大型钢结构已在麻扎塔格山脉南侧的漫天黄沙中巍巍矗立,接近封顶。

    月离天心,坎祈后德。紫微光漫福九州,中天三宿定泰然。庙门开后第十天就是药王菩萨圣诞日,也是万像忏修,五行归律的好日子。老竹根团队也迎着这个好日子展开行动。

    老竹根:大圣,今天晚上又开始干活咯。

    :还是搬船?

    :航母还没有搬完嘛!咱们这次动手就索性把服役航母全部搬干净了。

    :还有多少?从哪艘开始?

    :差不多还有近三十艘吧,先从中国的三艘航母开始吧,敬守元和皈玉兰的工作需要人帮忙了。

    老竹根一直没有动国内的航母,吕白衣觉得他有情节或者是天书上没有交代。这次居然从这里开始,看来他也没有私心,没啥顾虑。

    有吕白衣的万能投屏做指引,任它深藏何处,任它如何防备,大圣要拿它就如探囊取物。

    再先进的雷达,反应再快的追踪系统,在进入高等文明学习过的孙猴子眼中就是一个屁,屁都不是。

    几天时间,地球上所有在服役的航母悉数归藏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黄沙之上。

    这些曾不可一世的海洋霸主,此刻无论大小、无论先进落后,全部无声地静静的躺在沙漠之中平等的接受狂沙烈日的洗礼。

    东西向,南北排列的航母向老大哥福特号看齐,从此以后它们将放下屠刀在这里潜心修行。它们将拥有自己的展厅,在不远的将来为世人呈现曾经独有的风采。

    各色飘扬的旗帜中,有三面并列的五星红旗在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