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僧不明白‘一条不空’究竟在笑什么。

    她们表情冷漠，并非轻视同侪，甚至有些羡慕。

    苟活千年的代价，便是经历了百世风霜，逐渐麻木。

    即便一瞬开怀，也弥足珍贵。

    “阿弥陀佛。”

    四僧之首的近卫药师来到少女身边，款款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碗清水。

    少女本想替她倒些三得利啤酒，但近卫药师摇了摇手，她心中，水与酒已无区别。

    “找人的事情，应该拜托警视厅的警察先生，找到我们几个孤魂野鬼，不是舍本逐末？”

    而在此时，巡查警官骑着带灯自行车，在街坊邻居的问候声下，穿街而过。

    大和尚信手一指，正为她提供这样的方向。

    坐在烧烤摊位的少女看了一眼，当然知道，人间之事，警察是找人的不二首选。

    但她更很明白另一件事情。

    “要想叫一个人的手脚麻利些，要先和对方的脑袋沟通。”

    “你便是这奈良最大的脑袋。”

    近卫药师听出对方的意思，微微一笑，有些得意。

    若问这岛国谁最大？她曾是最大。

    一千一百年前，她乃是平安京中的大御堂。

    天皇出殿迎接，称其为相国。

    百官无不叩首，称她为摄政。

    乃是殿上人中的至尊。

    《竹取物语》中无比华美的蓬莱玉枝，便是说她手上的滔天权势。

    天皇都得不到的辉夜王子，险些沦为她闺房中的一件玩物。

    而今，她的子孙掌了此国权柄。

    她虽已非殿上人，却仍能左右殿上人的意志。

    只是，世人早已不知她。

    只知往春日大社，拜那尊泥塑。

    泥塑背后又是何人，无人理会。

    今天，有人能看破幻象，见她本相。

    她倒也不妨结交。

    权势之势，不正是统合众人之力？

    “施主如何称呼？”

    “楚喧。”

    楚喧将那一盘烤肉串往近卫药师面前推了推，说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弟弟叫楚唯。”

    ……

    【19:00】

    “谁是楚唯？”

    春日大社，议事厅。

    属于藤原氏的几位殿上人，很快结束了讨论。

    眼下要做的是，在【生育适配】中保证自家的利益。

    找猫这种小事情，自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

    【19:21】

    “找猫吗？一条，你处理一下。”

    永田町，首相官邸。

    年轻的秘书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轻轻关上门。

    他来到秘书办公室，往警视厅长官的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

    “是的，上面走丢了一只小猫。”

    ……

    【19:30】

    樱田门，警视厅本部。

    行政部长的指令传达到搜查一课。

    九班的精英们摊着张脸，抱怨上面滥用私权。

    因为，他们正忙着办理一场连环杀人的大案。

    可上面却要他们先去找猫。

    ……

    【20:32】

    东京，新宿。

    歌舞伎町一番街。

    女装少年的风俗店。

    挂满女仆装的休息室内，女老板被揍得鼻青脸肿，半张脸都是血。

    揍她的人不是警察，而是黑道。

    她们隶属于另外一个暴力体系，但那位体系的顶点，依然是一位殿上人。

    “那个男孩儿最后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他是田村大姐头的人……”

    ……

    【22:34】

    岩手县，岩木山，田村家。

    深夜的山里，雪花飘落。

    搜查一课的精英，提着伴手礼，叩门。

    突然，一把用来杀熊的猎枪对准警官的后脑勺。

    警官举起双手，手指夹着一张照片。

    “我们是来追悼已故的令嫒的，另外想问一下二位老人，认不认识这个少年？”

    ……

    【23:14】

    福井县边境，山区。

    鲭街道的车站监控室。

    “确认少年在这里出现过，并且把他在东京用过的银行卡和手机丢弃到下水道。”

    上传过收集到的线索，黑色西装的独眼杀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提示。

    “五十万日元到账！”

    ……

    【25：13】

    小滨市，某公寓。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服务员，正在接受盘查。

    对方自称是调查厅的公安。

    “你确定，是在停车场见到了这个少年？”

    “是，跟他在一起的人，在我们这里非常有名，是久我梨子小姐。”

    ……

    【26:00】

    奈良，兴福寺。

    中金堂的阿弥陀佛雕像之下。

    四僧打坐，只有‘一条不空’一个和尚醒着。

    手机铃声响起，是《小林家龙女仆》的OP。

    老和尚一条不空眯缝着一对老眼，勉强看清手机上的小字，然后对外大喊。

    “找到了，在福井县，小滨市，若狭町。”

    “谢了。”

    楚喧从屋顶跳下来，往功德箱里投了一百日元。

    一条不空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四名老僧身影一齐消散。

    ……

    【27:53】

    大阪，天王寺。

    7-11便利店，水手服的少女，楚喧买了一罐速溶咖啡。

    藤原氏分家的鹰司家接到命令，接待楚喧。

    车子里坐着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和式美人，名叫鹰司瞳。

    鹰司瞳喜欢和强者交手。

    楚喧是一名强者。

    她需要一个交手的理由。

    ……

    【05:12】

    国道321号，若狭湾。

    仰着脑袋，喝着速溶咖啡，水手服的短发少女，正望着大海的涨潮。

    前车座的广播里，正在播放楚喧拿下世界徒手搏斗大赛的战绩。

    老实说，听到自己夺冠时的弟控发言，楚喧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车停了下来。

    鹰司瞳看向楚喧。

    “真像。”

    “你认识我弟弟？”

    “嗯。”

    “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只有你打败我，我才会告诉你。”

    ……

    【05:31】

    白石神社，沙滩。

    鹰司瞳拔出家传的宝刀—天国。

    楚喧脱下鞋袜，双脚踩着沙粒。

    海风吹动裙子的下摆，双脚踏过浪花。

    对面的和式美人，高举亮闪闪的太刀。

    而楚喧像个贪玩的女高中生一样，赤脚跑进水里，向着鹰司瞳的脸庞，泼了一把冰凉的海水。

    “鹰司，你来追我啊！”

    浪花中的少女，天真可爱。。

    ……

    【06:00】

    鹰司瞳败了。

    家传的宝刀掉进海里。

    沙滩上，楚喧压在鹰司瞳的身上。

    像是两个孩子玩累了一样，躺在一起。

    四目相对。

    明明是女孩子，那张美少年的面孔，让鹰司瞳心动不已。

    “你很强。”楚喧伏在鹰司瞳的胸前。

    向上一啾，咬着鹰司瞳的耳垂。

    鹰司瞳瘫软了身体，闭上眼睛，任由胜利者为所欲为。

    “但我还是败了，我到底缺了什么？”

    “爱。”

    楚喧指着自己那张粉嫩的脸蛋，说道。

    “你看，我和弟弟明明不是亲生姐弟，却有七分像，因为我总是和他在一起，保护他，宠爱他，这在我们的国家，叫夫妻相，这就是爱。”

    鹰司瞳红着脸，心想，谁要你说这些的？

    ……

    【06:14】

    星云庄外。

    楚喧听到弟弟说话的声音，激动得握紧拳头。

    但她只是站在外面，垂着脑袋。

    “不进去吗？”

    鹰司瞳，疑惑问道。

    楚喧睁开眼睛。

    眼睛里透出钟灵之气，就像山涧涌出的泉水，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她的眼角。

    但要说最美的，还是她的笑容。

    就像微微透红的青果。

    多一分是熟，少一分是涩。

    “不了，因为我现在不知道见到他，该说什么才好。”

    裙摆飞扬，空抓红叶，

    她的笑容透出一种微微带甜的酸涩味。

    目光随海鸥振翅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