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迪拉克SRX很快就驶入了一座豪华的别院中，一旁双层式的宅子安静地耸立。

    楚卫龙谢过了管老，一个人慢慢的走入宅子中。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楚卫龙盯着手中的篮球，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梦想的价值和代价，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清晰的答案。

    因为梦想可以廉价得如同市场上没人要的发霉土豆，也可以无价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学校里的试卷有ABCD选项，很多时候生活根本就不会给你参考答案，你只能慢慢摸索出自己要走的路。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哪怕此路不通，也要打通！

    通过与林潇梦的交手，他再次深刻的体会到了篮球的魅力，那种被认可的感觉让他很满足，这是在补习班里没有的，哪怕他成绩优秀。

    “她说的对，我从来都没有给篮球一个选择。”楚卫龙喃喃低语，紧紧地抱住了手里的篮球，他在上面认识了名叫梦想的家伙！

    楚卫龙抬起头，打开了电脑，上面挂满了父亲以“父爱”的名义为他安排好的大学规划，每一步都隐晦地露出“商业”二字的嘴脸，好像楚卫龙人生的终点就是把父亲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每一步都是重叠，也只是重叠！

    楚卫龙看着电脑屏幕，电子设备的蓝光让他第一次觉得不舒服。他微微一笑，将这份文件按住，这一刻他像是站在了人生中一个很微妙的岔路口上，只要轻击鼠标，他就能与这份似乎决定他未来生活的文件说声再见。

    楚卫龙扭头看了一眼篮球，随后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一点鼠标右键，将所有规划清空，这一刻楚卫龙感觉到了莫名的轻松，好像他的人生中除了篮球以外再没有这样心情愉悦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至半夜才听见了男主人回家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略带迷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位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门口，望着坐在电脑前面的楚卫龙。

    “没什么，删除一些对我没有意义的东西。”楚卫龙平静地回答到。

    “我让人给你编的规划书你看了吧。”男人卸去西装，语气透着疲惫。

    他就是楚卫龙的父亲，楚星航，刚刚下班归家就看到儿子的房门开着，出于奇怪他坦然地走过去看看孩子。

    “好不巧，删的就是这规划书。”楚卫龙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抱起篮球，娴熟地玩起了指尖花球。

    “你这孩子……怎么，不满意么？”楚星航有些头疼，但看到楚卫龙手里的篮球不知为何又很烦躁，“这颗球哪来的？赶紧丢了，整天玩物丧志！”

    “嚯！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有了点钱就能对别人的爱好乱下定义了啊。”楚卫龙轻蔑地一笑，根本不去理会父亲的恼怒。

    “我工作一天回来不想跟你吵……叫你报的音乐班都报了吧？”楚星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有点诧异，以往安安静静的儿子，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刚刚给退了，我又不喜欢音乐，听歌和唱歌是两码事。”楚卫龙依旧平静地回答。

    “你今天到底在搞什么？！”楚星航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迈步踏进了楚卫龙的房间。

    “你这样说好像是你上的大学而不是我。”楚卫龙扭过头，淡淡地说到，语气里却透出一股罕见的倔强。

    “养你这么大，学会了顶嘴是吗？我要不是为你好我会大费周章地帮你规划你的未来？！让你少走弯路？！”楚星航厉声呵斥，愤怒的就要去抢夺楚卫龙手里的篮球。

    “为我好？”楚卫龙猛地抬头，直接站了起来，直视父亲愤怒的双眼，压抑了多年的情绪轰然爆发！

    “为我好？！你就可以把我丢进托管所6年！为我好？！你就可以自作主张，给我报我根本不感兴趣的钢琴班？！别人在假期里都是到处玩耍，我呢？！我在你报的各种班里面跑来跑去！”楚卫龙大声地吼出，原本以为可以安静商量的念头瞬间被驱散，情绪的厚积薄发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人家的孩子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呢？！我只能盯着满黑板的英文死学！家长会的时候你在哪里？！别人生日都是父母祝福，我呢？！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妈妈到底为什么要走！你说你养我那么大？你养过我么？！给几个臭钱你当我是什么？！还大言不惭地一口一个为我好？！”楚卫龙向前猛地走近一步，死死地盯着楚星航错愕的双眼，缓缓地说到：“姓楚的我就问你一句话，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傀儡？”

    突然提到的前妻好似刺痛了楚星航，他高高举起的手就要打过去的一刻，“傀儡”二字再次让他一愣，他忽然看见了楚卫龙眼角强忍着但还是溢出的眼泪，这还是在孟雯丽离婚出走后他第二次在儿子的眼里看到眼泪。

    那泪水很复杂，因为所饱含的情绪很混浊。

    “我……”楚星航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华南地区的“黑天鹅”还是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这就是我想说的，你的路不适合我，我只想做自己。”楚卫龙淡淡地说到，没想到最后一句话会是以这样平淡的语气结尾，他微微用力地推开了父亲的手，抱着篮球走了出去，留下呆愣的楚星航。

    ――

    广州夜晚的风很大，为这个季节平添了几分凉意，吹在楚卫龙的卫衣上，不如春风温柔，但比夏风和煦。

    他兜兜转转孤身一人来到一座公园，公园里很安静，里面静卧着几座空荡荡的球场。

    这是他的秘密基地，也是这些年他独自练球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只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和篮球低语。

    说起来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像样的朋友，能敞开心扉的那种。

    好像除了看似光鲜的外壳，他什么都没有，连选择自己的热爱这件事都像是生活里的奢侈品一样。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和林潇梦的对决，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全力以赴的去体会篮球，向别人展示自己独特的球技。

    楚卫龙甩了甩头，走进球场开始挥洒汗水，他想过回去球馆，但这么晚了他不想麻烦篮球部大半夜还跑下来开门。

    此时的住宅内，楚星航一脸疲惫的坐在书房，时而抬头看向手表。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或许楚卫龙一直都是这样偷偷地做着他所热爱的事情吧。

    “星航啊，还没睡吗？”管老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罢便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壶刚刚泡开的普洱茶。

    “管哥，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楚星航苦涩地抿了一口，醇香的茶水此刻尝起来却是索然无味。

    管老一样小嘬一口，回味无穷，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对方继续品茶。

    楚星航只能默默的喝着茶，论养生这一道，他还是得服管老……毕竟不是谁都会大半夜爬起来泡壶茶来喝。

    许久，管老放下茶杯，问到：“星航啊，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星航一愣，随之脱口而出：“权势，钱财……家庭。”说到家庭的时候，楚星航的声音明显弱了很多，他低着头，看着书桌上的一张照片。

    那上面存在着一家三口，男孩只有1岁，男人一脸当爹的激动，一旁颇具风韵的女人则是一脸的幸福。

    “我明明已经给了他们一切，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楚星航不解地问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管老摇了摇头，缓缓地站起身，温和地说到：“你还是没有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所以你也不会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你只是一味地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他们，你真的了解阿龙吗？他那么的喜欢篮球，你这个当父亲的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呢？”管老缓缓地说到，一字一句都让楚星航陷入沉默。

    他默默的看着微微泛旧的照片，真是讽刺啊，照片里的人好像永远比照片外更容易幸福。照片里团圆美满，现实是支离破碎。

    “我记得你明天早上有一场会议，不去睡觉可没有精神，”管老似随意地提起行程，“准确来说，是今天早上。”

    “推了吧，和一帮美国佬我也没什么好谈的。”楚星航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在这样一个年纪还能明悟一些道理是很可贵的。

    “那颗篮球是你送的吧。”楚星航突然问到，起身准备洗漱。

    管老微微一笑，没有做解释，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很喜欢欧文，现役口碑两个极端的篮网队控卫。”然后便走了书房，留下了会心一笑的楚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