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努力挣扎，却挣扎不动。

    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哪来的力气。

    “别这样，兄弟！”

    张道林大叫。

    “兄弟啊！”张三签一巴掌乎下。

    “汪汪汪！”

    小黄狗乱吠，一边吠一边跳，还摇尾巴。

    很显然，这货在看热闹。

    “你不能这样！”张道林继续叫。

    “不能这样啊！”张三签又是一巴掌。

    “再打就把我屁股打成两瓣了，你赔不起！”

    张道林两手撑地，怎么使劲也挣脱不了。

    “两瓣啊！”又是一巴掌。

    “赔不起啊！”又是一巴掌。

    “你为什么打我！”张道林恨恨地大叫。

    先是醉死，穿越到一个穷鬼身上，然后莫名其妙地欠了四个鸡蛋的债，然后遇到一个大汉，被掀飞。虽然那人力度巧妙，自己并没有受伤，但是也是被虐了不是？然后现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真是流年不利啊！张道林愈发地恨起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来。

    要是这个身体不是读了十八年的书，而是练了十八年的武，哼哼！

    “为什么打你啊！”又是一巴掌。

    然后张三签指着张道林的鼻子骂道：“你毁你自己唯一的一套衣服也就罢了，还煮来吃！你是不是饿傻了，衣服能吃吗？

    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敢毁我的盐！你说你有个什么用？除了读书，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要不是经常到我这里混饭，你早就饿死了！

    你读书有什么用？了不起就是一个秀才的命！还秀才世家，我呸！几代人都考不中举人，书呆子！丢不丢人！你说你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原以为你重生以后，一身双魂可以鱼龙变……”

    张三签陡然住嘴，然后呆了。

    张道林也呆了：什么情况？这货竟然知道我是重生的？还一身双魂？要不要这么神奇！那我以后在这货面前还有什么个人隐私可言？

    张三签放开张道林，顺势盘腿坐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道姿庄严，口中道：“无量天尊！贫道妄泄天机，罪过罪过……”

    张道林也翻身坐到张三签旁边，歪着头看他。

    只见张三签左手握着拂尘搭在左臂弯，右手稽于胸前，闭着眼睛，上下嘴皮不停碰撞，却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在默什么经。

    “兄弟，这姿势很酷哎！我怀疑你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我没有证据。”

    张道林用肩膀撞了一下张三签的肩膀，开启碎嘴模式。

    张三签不为所动。

    张道林换了个姿势，坐到张三签对面，认真地说道：“好吧，我解释一下。你的盐呢，太差劲，又苦又涩，吃多了容易中毒。看见过民间的那些粗脖子没有？就是因为吃了这种盐导致的。

    我把盐兑水呢，是先稀释，再过滤，把杂质、毒性统统过滤掉，然后就是纯粹的精盐了，再不会苦涩，也不会再有杂质。

    我撕下的衣服呢，就是用来过滤的。本来呢，过滤需要用滤纸，或者其它过滤设备，但是没有啊，我只能想苦办法用自己的衣服布了。我撕你道袍你也不答应啊？

    至于煮布呢，布那么脏，细菌那么多……好吧，说细菌你也不懂。简单说，煮布，就是给布消毒。毕竟盐是用来吃的，咱得吃干净的不是？

    你想啊，这个办法要是推广了，所有人都有美味的精盐吃了，不再粗脖子了，是不是利国利民？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张三签睁开了眼睛，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必须真的啊！比假的都真！我骗谁也不会骗兄弟你啊！”

    张道林边说边爬起来：“经有什么好念的，来，兄弟，哥教你制精盐！”

    张三签也爬起来：“哥你个大头鬼！你变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张道林！你是不是给谁都叫兄弟！”

    张道林白了张三签一眼：“你是不是傻！孔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张道林一转身，碰歪了桌子上的一个瓦罐，赶忙一把扶住，嘴里不停：“哎呦喂兄弟，你别倒呀！”

    张三签噗呲一声笑了，然后飞起一脚踢在张道林的屁股上：“没个正经！”

    张道林开始教张三签制盐。

    先把瓦罐口绑上几层布，然后倒上炭末，再放布，再放炭末。然后再把粗盐溶液往空瓦罐口的炭末上倒。再把另一个瓦罐也如此弄，把过滤过的溶液再倒进这个空瓦罐，如此反复。

    良久，张道林停下，对张三签道：“好了。当然，还要等它凝固、结晶，然后把结晶用药碾碾细就可以了。那么请问这位兄弟，你学废了没有呢？”

    然后也不管张三签瞪他，继续忙碌，煮竹荪、剁锦鸡、过水、撕竹笋……

    张三签看得目不暇接。

    没有炒锅，没办法，张道林只好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地往瓦罐里装。

    看见张道林往瓦罐里装树枝树叶，张三签又不淡定了：“你你你，干啥？这树枝也能吃？你怕是饿疯了吧？”

    张道林白了张三签一眼：“读书少就不要随便说话！说你傻你又不肯相信！这叫山胡椒，从树皮到树枝到树叶到果实，都能吃！但是它只是佐料，增香用的，不是主食，不能放多，你可千万不要单独弄了来吃。否则，能把你的脑壳吃出残疾来。”

    然后双肩一耸，双手一摊：“我们通常把这种人简称为脑次安。”

    张三签朝张道林的屁股又是飞起一脚：“我看你就是一个脑次安！”

    “君子动口不动手！”张道林一躲。

    张三签用拂尘指着张道林道：“你也配称君子？君子远庖厨听说过没？”

    “切！”张道林鄙夷地说道：“只有脑次安才会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男人不应该进厨房。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厨房里总是会杀生，会有浓重的血腥气，而君子应该谦和，一心向仁，不应该沾染血气、多造杀孽。这是劝人向善！

    当然，本秀才认为这仍然是胡说八道！虚伪！比如厨子在厨房杀了一条鱼，然后做好端上桌。你是没有沾染血气，但是这条鱼是生命不？你有种你别吃啊？吃了就是不仁，就不是君子！

    守仁在乎心，与远不远庖厨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我们再往大处说，北方的匈奴杀人无数，边疆要守卫不？守卫边疆是不是就要和匈奴厮杀？这是最重的血气！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谦谦君子，匈奴杀过来，我们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讲道理？有本事你去把匈奴说回去，我就承认你是君子！

    将士们在前线饥不果腹、流血拼命，你坐在庙堂高谈阔论、锦衣玉食，也敢妄称君子！我呸！”

    张三签的眼中冒出精光，拍掌叫好：“漂亮！兄弟言之有理！听君一席话……”

    “胜听一席话。看看，承认了吧？我们是兄弟！”张道林接道。

    然后一指药碾：“别扯这些没用的，把碾子擦干净，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待细盐碾好，张三签看看雪白的精盐，再看看张道林，再看看雪白的精盐，如此反复地看了数遍，然后听张道林的，颤巍巍地用指头蘸了点盐，用舌头舔了舔，结巴了：“这……这这这……这这……”

    张道林一把推开张三签，边往空瓦罐里装盐边说：“这什么这！这才是盐！看看你自己，都结巴了，这是粗盐吃多了的后遗症，也就是传说中的脑次安！”

    “汪汪！”

    小黄狗摇着尾巴朝张三签叫，仿佛也在说：脑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