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张道林刚签完字，二楼门开了。

    先是一阵香风弥漫而来，然后走进来两个女人。

    前面的女人雍容典雅，丰满成熟，分明就是楼下后院出现过的大嫂，丫鬟口中的夫人，苏四的老婆。

    后面那个就是夫人口中怕曰的小姐，喊夫人大嫂，应该是苏四的妹妹。

    张道林霍地一下站起来，紧盯着苏小妹，看呆了。

    小黄狗早就从张道林的怀里出来了，看见苏小妹进来，无处躲藏，看着苏小妹瑟瑟发抖。

    只见苏小妹已经去掉面巾，一头乌发黑亮柔顺，刘海整齐，苹果脸，柳叶眉，琼鼻星目，樱桃小嘴，面如雪覆淡霞，肌肤吹弹可破。欣长的脖颈洁白如雪，突起的胸、纤细的腰、修长的腿、挺翘的臀、柔美的臂、娇巧的手、素雅的裙、绣花的鞋……

    张道林见过太多后世的美女，不是人工整合过的，就是全靠粉刷，怎么看都是她像她又像她，统一明星脸，何曾见过天然去雕饰、高一分嫌高、矮一分嫌矮、胖一分嫌胖、瘦一分嫌瘦，毫不做作天然无污染的古典美女？

    张道林在发呆，其它人却没发呆。

    苏四夫人向苏成武一福：“见过叔父。”

    苏成武嗯了一声，夫人看向张道林，先是惊讶：这人虽然衣着穷酸，果真是帅得可以。再是鄙夷：这人好生孟浪，有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的么？于是冷冷道：“这位就是题写下联的秀才？一万七千两倒是值，可惜了这人……”

    后面的话嘎然而止，很显然作为主人，还是要给客人留点面子的。

    苏小妹落落大方，对张道林的目光视若无睹。她经历了太多这样的目光，已然没什么感觉了。

    她也好奇地打量着张道林，如丫鬟所说，这人果真好帅耶，只是依然是个见色起意的凡夫俗子罢了。

    苏四也站起身来，见张道林的目光一刻不离自己的小妹，心中恼怒。这特么这么多人在呢，还都是小妹的血亲，有你这么无礼轻浮的么？

    苏四喉咙里狠狠地吭了一声，见张道林依然目不转睛，把夫人推了推，挡住了苏小妹，向张道林介绍道：“这是贱内。”

    张道林心思全在苏小妹身上，习惯性地以为苏四报的是人名，想都没想，快速地抱了一下拳，嘴里说道：“贱内好。”目光却没离开过苏小妹，被夫人挡住视线，他就歪着头看。

    噗！

    苏成武一口茶就喷了。

    “哈哈哈哈……”

    苏小妹仰头大笑，忽然觉得不对，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低下头，肩头耸动，嘴巴和手之间噗噗有声。

    苏四脸色紫红，尴尬、愠怒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难受的是夫人。特么的我长得不差好么？你一眼都不带看的？还挡都挡不住！我丈夫叫我贱内是自谦，特么的你也来个贱内好，你几个意思？我是你老婆吗你叫我贱内？想撩我你看我呀，你又不看，这特么磕碜谁呢？

    夫人满脸怒容，看了一眼苏成武，见苏成武趴在桌案上肩头耸动，也是在笑。

    叔父都没说什么，夫人也不敢造次，一甩衣袖，恶狠狠地瞪了张道林一眼，嘴里哼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张道林依然在看苏小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贱内，等我一下，哈哈哈哈……”

    苏小妹朝大嫂呼叫一声，再也忍俊不禁，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也转身要走。

    “等一下！”

    张道林突然发声。

    夫人毫不停留地走了，苏小妹回转身，止住笑，纤嫩的手指朝自己还没完全消失笑意的脸一指：“叫我吗？”

    张道林大声道：“对！我必须向你道歉！”

    苏小妹惊讶了，苏四惊讶了，苏成武也惊讶了。

    什么情况？道谦？这货对苏小妹做过什么？

    三道一脸懵的目光看向张道林。

    张道林侃侃而谈：“秀才我帅也就罢了，竟然还博览群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花鸟鱼虫、人文历史，诗词歌赋、农业工程，创造发明，等等等等，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张道林停下了，得意地看着苏小妹。

    苏小妹呆了，苏四呆了，苏成武呆了。三个人呆呆地看着张道林，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道歉？这特么的是道歉？这是自吹自擂好不好？这是大言不惭好不好！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张道林心中得意啊！需要你们思考吗？不需要啊？你们跟着我的思维走就完了。哥不把你们雷个外焦里嫩，算我输！

    “但是！”

    张道林见差不多了，又说了两个字，然后又停了。

    三个人一怔。但是？这特么是转折！这是吹完之后要转到哪里？这货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你倒是说呀！

    三个人的眼神，从震惊转换成了期待。

    张道林准确地控制着时间，让几个人的心情忽上忽下，不让他们心中紧绷的弦绷断，也不让松弛。

    见差不多了，张道林再次发声：“秀才我刚才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快速地搜索平生所学。然而，搜肠刮肚，搜尽天下所有的字词句，搜尽人间的一切美好，却无一字一词可以表达小妹的美，却无一物一丽可以比拟小妹的美！我想赞美小妹，却无能为力啊！所以！”

    张道林又停了。

    三个人又呆了。这是道谦？这特么依然不是道歉啊？这是赞美，这是拍马屁！马屁还可以这样拍？这真特么的，怎么听起来就如此舒服呢？

    所以？所以什么？你说呀！你倒是说呀！

    三个人的脸色开始有些着急。

    张道林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声长叹：“所以，天不眷我啊！竟然让我无法对小妹的美进行赞美！我绝望、我彷徨、我失意、我悲伤，我深深地自责，我对不起小妹啊！”

    张道林再次停下。

    三个人再次呆了。

    还可以这样？你的脸上从哪一点能够看出来绝望、彷徨、悲伤、自责？耍帅倒是很明显！我们怀疑你吹牛打过草稿，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但是这些话听起来确实舒服，你能不能继续啊？

    三个人眼中又充满了期待。

    张道林不继续了，停止耍帅，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对着苏小妹弯腰一揖：“对不起！”

    结束了？

    三个人有些意犹未尽。

    张道林直起身，看着苏小妹认真说道：“为表示我对你深深的歉意，秀才我决定赠诗一首，这样就会稍微减少一些我心中的负罪感。”

    没结束？

    三个人眼中又充满了期待。

    张道林来到桌边，盘腿坐下。

    桌上的纸墨没有用完，张道林提笔、蘸墨，下笔如飞。

    三个人紧紧地盯着纸上越来越多的字：

    赠南屏一美苏小妹

    秀才张道林正兴七年暮春于苏楼偶遇苏小妹，大惊！未曾想人间竟有如此绝美，然胸中无一才可颂此美之万一，惶恐，故诗以记之：

    南屏有丽汇苏家，

    皓带清襟耻鹜华；

    目耀驰星明永夜，

    眉分陶柳吐新芽。

    唇滋樱果匀新绛，

    面灿琼英附彩霞；

    不尽天然只小美，

    春风何恃敢开花！

    字是小字，行书。一诗题罢，纸张才用去一小半。

    然而张道林并没有停，运笔如飞，在空白处绘起画来。

    俄顷，一副苏小妹的肖像画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