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持刀客
他问,席间无人可答,众人皆是一脸莫名。
许久,龙啸天才道:“听他话的意思,修罗神君的存在,似乎是被人安排好的。”他纠起了眉低声:“我只是在想,那时的杜圣心---真的是他吗?,他为什么可以在阴司发号施令,随意责罚秦广王?而且那黄衣阴官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像是松了口气,抹着冷汗战兢陪笑道:
‘是是是,等他回来,必定依法行事依法行事!……大伙儿也是好心办坏事啊,七公子落难,大伙儿都想帮一下的,这些事还望您千万莫让尊老知道。’
“这一次师父他老人家自己都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舍得回来……”杜圣心苦笑道:“你们都起来吧。”
三位阴官这才应诺着爬起,黄衣阴官犹豫了很久又道:“公子啊,前途凶险,这一世最是麻烦了,您还是放弃了吧!如若您执意去玄天界,只怕也于事无补,何必枉费苦心呢?’
杜圣心咬牙沉默着,突然抬头来咧开唇笑:“我意已决,绝不会放弃的。’
我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那样的笑容。那是一种――甘心情愿背负着什么的味道,他笑得很凄凉,可眼神里全是满足――――”
龙啸天突然回神盯着陆少秋道:“你应该见过他那种表情。”
陆少秋手不觉得一抖,低下头嗫嚅道:“是,他给我血兰金丹的时候。”
厢堂内气息顿时凝滞。
龙啸天长长叹了口气,道:“后来,他向阴官挥了挥手,就什么也没再说了。黄衣阴官无奈地摇着头,让黑衣少年捧来了那个红色的锦盒。
杜圣心仰长脖子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阴官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就见那团流转着彩丝的蓝光又飞回到盒子里。黑衣少年随即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盒盖。
就在那时,我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杜圣心却晕了过去被两个黑衣少年扶住。
好一会儿,才见他低喝了声醒来,惊恐地望向周围:‘这是在哪儿,我怎地在这?’
那几个黑衣少年上前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教他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他抬头来一字字道:‘既已到了这儿,也不必问审了,我杜圣心自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该当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刑我随你们去便是!’
他话虽说得卑微,可神情全然还是他令主的高傲模样。”
上官云凤嗤得一笑,眼中现出欣喜之色,没了刚才的惊怕。陆少秋冷笑道:“他若会服软,也就不是杜圣心了!”
龙啸天点头道:“嗯,这一点上,倒真是令人佩服的。”
“后来又怎样?”
“那个黄衣阴官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好久才抖了抖衣裳上前来陪笑道:
‘不敢不敢,阎君吩咐过的,不可对您造次,你们二位怎可去那种地方?……不过,二位若有兴致,让下官为你们引领,察观一番世人口中的十八层地狱倒也可作消遣。’
白玉郎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
陆少秋冷笑:“杀鸡儆猴!虽不放你们入十八地狱,让你们看看地狱之魂的惨状,也好叫你们有个忌惮!”
龙啸天点头认同:“应是如此!那黄衣阴官引着我们来到石殿后边十八个并排一起的透光小孔前,叫我们凑望进去。”
“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你们有听说过十八层地狱的情形吗?”
三人点头。
“那十八个光孔后面,就是世人口中的十八层地狱。每个小孔后都能看到一间庞大的石室,摆放着各种诡异可怖的刑具,四壁也点着尸油灯,石室的一端嵌着一个黝黑的大铁笼,里面挤满了满身血污,惨怆哀号的待刑恶魂。
一群执刑的鬼刹,不断从笼中扯小鸡般揪出恶魂来,施以各种惨烈的酷刑:刀山油锅、火烙水溺、拔舌穿耳、破阴宫割,乃至剥皮抽筋、剔骨剁肉。
每一室的铁笼都是相通的,那些恶魂每受完一种酷刑便会被丢入下一个铁笼,如此轮番施为,直至飞灰烟灭,永不超生。”
三人听至此,皆骇得说不出话来。
“似我这等杀孽深重的人,本当入了十八地狱受刑,可阴官却说要将我们另送它处,我当时已吓得六神无主,全无思索之力。杜圣心的胆气本不弱,看完那些刑罚,也吓得脸色惨白。”
陆少秋对杜圣心情有不善,此时也不禁为他悲怜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难为了他了。”
云凤眼望着他脸有欣色。白玉郎则淡淡笑了声。
龙啸天道:“看完十八地狱,黄衣阴官领着我们走向殿后,见到四扇隐在光晕中的铁门,门上分别写着‘天,地,人,玄’四字。阴官道:‘这儿便是通往天、地、人三界六道的轮回之所。’
他指着玄字门道:‘依阎君吩咐,你们二位就从这边请吧。玄天道只能进不能退,更不能停留,否则,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过了此道,前方便是玄天圣境,之后你们便会知晓一切,切记切记!
他说罢朝我们恭敬一揖,那玄字门便嘎地开了,一道强光自门道射出,幽幽的深不见头。
杜圣心犹豫了下,一脚迈了进去,我也只好埋头跟进。我两脚刚踏上门道,便听身后咣的一声,那门夹着一股强风猛地关上了。
“这玄天道里发生了什么?也和刚才的路一般险恶吗?”云凤关切问道。
“要我细说也可以,只怕会吓着了你们。”龙啸天咽了口气道:“佛经所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当作如是观。现在想来,玄天道内遇到的都是窥探人**念拒碍的幻想罢了,可每个人遇到的,可能都不一样。
我记得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幻境,是一道约摸几十丈长的人肉弄堂!
玄天道高宽不到七尺,伸开双手便似能触到两壁,头顶的壁蓬是拱圆的,就像一个幽深的墓道。初起时也无甚异样,我们一口气走出十来丈,远远望见前方两边的石壁上满布斑驳金光,还舞动着无数条细长的东西。
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段‘石壁’原是由万千白肉人身所砌,只伸出来无数的枯骸手臂。
“那中间的缝隙堪堪不足一肩宽的距离,我们只能侧身从中间行进。刚走没几步,那些肉块中的头颅便纷纷睁眼转向我们,歪斜着张开嘴,嘶哭嚎叫,那些肉块也试图挣脱般奋力扭动,无数三指长宽金砖被挤压脱离出来,在肉块间翻滚,金光灼目。
那些金砖甚是古怪,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提不动腿,有忍不住伸手去拿的冲动。
龙啸天说得极为平静,在旁三人听来已不自禁地战瑟起来。
那些手臂,有的拿着金砖作出各种诱引的动作,有的则在空中狂抓不止,它们什么也抓不到,便更为疯狂地挥舞,相互碰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我越走越是心惊胆战,那些手指和金块,偶尔碰触到我们鼻尖和身体,阴寒入骨。我索性闭上眼,一点一点往前挪。
这般走了也不知多久,我全身虚脱,只感觉到右手指节越来越酸麻。
“嗯?”陆少秋最先惊觉:“你手怎么了?”
“那时我听到杜圣心在我前面冷悠悠的说:‘已经出来了,可以放开我胳膊了吗?
白玉郎咯咯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抓着他胳膊的?”
“忘了。”
“后来呢?”云凤也忍俊不禁。
“我们刚在庆幸,前方背光处隐约行来一个黑影,它来得好快,还夹带着一股刺骨的冷风,未等我们定神,转眼就到了我们眼前。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人形,却有个圆鼓的大肚子。”
“那究竟是什么呀?”
龙啸天停了停。
陆少秋脸色泛青,不自禁把屁股挪了挪。
龙啸天续道:“那时我们才看清,那是只极剧腐烂的饿死鬼,全身几乎只剩了一副骨架,两只眼珠死灰色,深深地嵌在眼窝里,脸上的皮肉快要掉尽,露出灰白色带着黑绿血污的骷髅。
他开始倒退着随我们走,将手上一截干瘪的肠子展给我们看,嘶哑的声音像呻吟喘息一般,不停哭着说他很冷,没衣裳穿;他很饿,乞求给他一些食物。我看到它大肚子上烂了一个大洞,那些蛆不断地从洞里爬出来,噼哩啪啦地往地上掉。”
“咦~~”白玉郎不禁皱眉。
龙啸天看了他一眼,道:“那时我心里又怕又酸,几乎就想停了下来,杜圣心瞪了我一眼,越步赶在我前面,那饿死鬼在我们之间犹豫了下,就赶上去缠住了他,我便放慢脚步远远地跟着。
刚定下神缓过一口气,就听见杜圣心嗓音发颤,在前面气极败坏地吼:‘你饿了,可以咬自己的肠子来吃!冷了可以缠身上当衣裳,少烦我!’”
云凤突然皱眉道:“我以为他不害怕呢,看来也是吓得不轻。”
“何以见得?”白玉郎问道。
陆少秋摇头笑道:“杜圣心高傲得很,谁骂他都爱搭不理,还当那是气度涵养。他若不是心虚害怕,是绝不会对人这么吼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