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少夫人的剑
陆俊元似已见惯不怪,微一迟疑后,将左手红花凑到盒中道:“小麒麟,来乖乖把这朵花吃了-----”
“休想!”旁边突而震起一声暴喝,一双苍白有力的大手蓦地横了进来,将一盒一花抄手夺去。
“啪”一声大响,锦盒骤闭,一人牢牢抱了一花一盒,暴退三丈,巍巍然立在厅心。
众人回神一看,俱各呆了!
“少卿?你——你这是干什么?”陆文轩望着厅心手捧二宝的义子满脸讶异。
“别叫我少卿!”陆少卿目露凶光,朝陆文轩吼道:“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是陆少卿!”他双手牢牢抱着两样宝物,左右逼视众人道:
“退后!都退后!小麒麟是我的,长天一色红也是我的!”他像头逃出陷阱的凶兽般,朝着周围任何一个生命叫嚣。人们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事,俱各吃惊地左顾右盼。
“少卿,你到底在做什么?”陆文轩只觉得头皮发胀,试图安抚义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陆少卿将二宝环在右臂中,左手食指指向他眉心道:“你住嘴!你不配来支唤我!你不配!”
陆文轩愣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众人也皆不知平日里“情深意厚”的这对“父子”,究竟出了什纰漏。但很快,一切都有了答案。
“呵呵,陆俊元,你还真天真,你以为任曵云派我来,真是为了给你当牛做马当儿子,哈哈,告诉你吧,任曵云派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监视你,他根本不放心你!“他双目猛缩,朝堂首冷冷的扫视道:“哈,所谓了,反正你心里时时念的,只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只当我是一条狗而已……我不要当你的儿子,我谁的儿子也不当!当年——他!”
他突而将手狠狠指向了瘫坐在堂侧的任朋年,怨毒:
“是他,信誓旦旦骗取了我娘的贞洁,生下了我,让我一出生就是个被人骂作‘姑娘养’的野种!一年又一年,他都骗我娘,说会接我们母子回曳云山庄。可那都是谎言!有这只母老虎在,他不敢那么做,他是个孬种!”他突而刮了张芷芙一眼,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从我十二岁那年起,他索性再也不来看我们母子一眼!我娘带着我,忍饥挨饿,千里迢迢来曳云山庄找他,可他知道后,居然派了杀手,来追杀我们母子!”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森冷恶毒,眼神刀子一般逼向任曳云:“任曳云,你想不到吧,我本姓任,是你儿子任朋年养在外面的私生!我来任家,就是要为我娘报仇的!”
此言一出,满堂俱是震愕不信的低呼声。任曳云仿佛还没听明白他的话,痴愣地望着这个凭空钻出来的孙子。呆怔在堂侧的张芷芙却突而有了精神,讷讷道:
“你——你就是关叶娘生的那个孩子?”
“不许你喊我娘的名字!”陆少卿狂吼。
“哼,小子,你别在这儿撒野,当年去杀你们的那些人,是我派出去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得手。你娘只是受了点儿小伤,而你七岁开始习武,那些脓包跟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娘是怎么死的,与我们何干?”张芷不但是个泼妇,还是个十足的悍妇!
“哈——说得好,说得好!”陆少卿突而惨厉地笑了起来,眼中俱是不能抑制的恨意:“对,那一次,我娘没死。我娘——是我杀的!是我亲手害死的!”
惊雷般的言语,震得堂人死寂一片。陆少卿开始大笑,眼中隐没了所有情意,笑得浑身震颤:
“那天,我带着我娘逃到了端天岭的土地庙。我就对我娘说,‘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害得我被人笑,被人骂,还要被人追杀!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要不然,就你死——’”
“‘你早一天死了,我就早一天解脱!不用去找什么爹,不用被人追杀!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哈————”他开始不受大脑控制般狂笑,眼中却迅速集起了泪花。神情嘎然凝固。用嗓底锯铁一般冰冷刺耳的声音道:
“那天夜里,我娘就死了!是用爹送给他的彩绫裙带上的吊!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她就挂在土地庙的中梁上——那风一吹,她荡呀,荡呀!像仙女一样,美极了------”他的声音钻心蚀骨的阴冷。全身每一寸体肤都透出了“死”的惨怆。
堂殿上一片沉寂。
谁都在心里暗暗叹息着这个可怜无比的孩子。他那一通无可发泻的气话,生生逼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那日的晨风中站着的,该是一颗多么悔恨,多么凄惶的心!
然而,他不需要人们的可怜!他的瞳孔在收缩,眼中的怨毒在不停地滋长。嘎嘎干笑两声,歪过头来,一字字道:
“那样,那样也好!娘不在了,我就可以回曳云山庄来,我要为我娘报仇,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潜伏在曳云山庄八年,等的就是今天,就是今天!”
他突而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狂态,高轩眉峰,傲视群雄。虽是如此,两手却不自禁地交换,将右手中的二宝,换到了左手。全身摆出一副应战的警戒。
“唉——可怜的孩子!你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吗?”蓦得,身旁传来一声喟叹。王胤天半眯着眼,用铁扇漫不经心地扣打着掌心,稳稳地跨出步来。
“你来做什么?”陆少卿显得极为诧异,在他看来,此时最最不“应该”站出来的,就是这个王胤天了。
“孩子啊,我劝你,现在就跪下来,向你祖父、爹爹认个错,我一定可以帮你认祖归宗!让你和你娘,得到应有的补偿。否则,一切就都太晚了。”王胤天淡然地望着屋顶,却语重心长地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谆谆劝教。
“你放什么狗屁!”陆少卿用一种近似可稽的憎恶口吻,朝地假淬了一口。王胤天却不生气,淡淡地侧过身子。眼中迅速迸发出一种无可抗拒的威摄:
“你以为,你已经得到小麒麟了吗?”
众人窃窃起了一阵小骚动,看来,王胤天对小麒麟还是“志在必得”。而陆少卿却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紧张起来,满面苍白的嗫嚅道:“你-----你这话什么意----”他话未说完,右手突而朝王胤天额际划出。寒光烁目,迅捷无伦,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回神看时,陆少卿的右手,已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着绿光的玄钢小刃,想必定是锐厉无比。而王胤天已安然站在了丈外,手中铁扇轻摇,冷冷斜视着陆少卿投射在地上的身影道:
“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给过你了。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了——”
话音未落,铁扇已破风飞来,眉额之隙罡风凛冽,眼前白恍恍一线闪光,刺瞳裂目!
陆少卿骇然间跃起,足尖抚尘,倒滑数丈,转眼趋到了堂首。众人哗然惊起,竟被这踏雪无痕的无上轻功吓了一跳。然而那铁扇劲力如初,旋得追魂夺命,岂容他退得侥幸!
陆少卿怆惶间脚跟撞上堂首阶台,身形微挫。自知再无可退,把心一模,觑着铁扇飞来轨迹,猛地一声暴喝,利刃斜挫而出,“嗤”一声寒光大闪,铁扇扇弧被划,微微一震斜飞回去。陆少卿趁机夺位,闪电般迂回堂心空地。
“好小子,深藏不露是嘛?”王胤天伸掌收回铁扇,垂首扬目,冷冷嗔笑。
陆少卿喘息未和,又一线白光自下而上刮向他颌颈。他神情凛悚,望后疾翻,堪堪躲过铁弧。一击方退,周身白光交错,或点或线或面,一把铁扇瞬时已交杂了刀、剑,铁笔等诸多兵器招式,排山倒海般涌来。陆少卿左手抱着二宝,不敢有懈,只得以刃护身,疾退疾避。
王胤天见缝插针,铁扇或开或合,或刮或扫,专攻陆少卿无防之地。而陆少卿独手对敌,却仍能全身而退,身法灵动利落,侥是王胤天那般快辣的身手,一时竟也奈他不得!
众人的眼睛都在不停地放大。看着堂心两条人影暴雨闪电般盘错翻飞。谁都没料到,曳云山庄藏着如此一个比张芷芙还高强数倍的高手。
而杜圣心却轻轻地笑了。眼角露出一色不易深察的悲凉,怜惜而无奈地望着陆少卿。
“公子,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还跟他耍什么花枪!直接收拾他不就完了嘛。”众人正看得心悬于喉,堂下的猢狲两兄弟也抓耳挠腮好不耐烦。
王胤天却似未听见他二人的提醒,巫自与陆少卿纠缠。
陆少卿虽隐隐占着上风,无奈总也不能突破那小小一页铁扇的封锁,此时听了他二人的话,知王胤天还未尽全力,乃是有心戏耍自己,不禁焦燥起来,刃上章法微现凝滞。
高手对绝之际,岂容他一时神懈。果见那王胤天冷冷一笑,眼神间带着一丝失望和不屑,突而拧腰下挫避过寒刃,铁扇横展,从他左腋下嵌切进去。同时右腿暴长,横扫其膝下!
三招一气呵成,劲力速度皆尽锋芒,众人看得无不动容。未待惊呼出声,“喀”地一声脆响,陆少卿左手二宝已脱手飞起,右足抬避不及,被王胤天横扫而过的足踝生生掴断。
只见他左膝着地,神情痛苦地曲膝跪倒,右足自膝部以下,扭成个诡异的L字型。料来是筋损骨断,终身不得复原了。众人惶惚未定,却见他强悍地切齿抬头,自怀内卷出一样物事,迅捷无伦地射向空中跌落的“长天一色红”花。
王胤天神情一凛,铁扇脱手飞出拦截,眼见得铁扇即将追到,却不料那装有麒麟的锦盒载落下来,正好磕在扇刃上,扣锁脱飞,盒盖立时弹开。
众人眼前金光大闪,受到惊吓的小麒麟飞窜而起,发出闷雷般长嘶,震得众人悚然自噤。
几与同时,陆少卿掷出的黑色圆球在空中爆炸,众人不可置信地眼看着那娇艳的花朵在一团烟尘中分崩离晰,一片碎渣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