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刚走出门后，沉鱼不再压制心内的紧张，试图用妖力把高希言唤醒。眼看着青色光团一点点钻进高希言的大脑，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托住沉鱼的手，并用妖力拦截。

    沉鱼转头看是落雁，收起手里的青色光团，像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随即又略带怒气，抬头盯着落雁道：“我们没有时间了，等不了了！”

    落雁跟他一样心急，上前抓住他的手，试图安抚。

    沉鱼一把甩开，郁闷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道：“你去吧，我不会再冲动了。”

    落雁停顿了一下，点点头，道：“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等回来后吃点儿东西，他一定能好起来的。师傅也……”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她便走出房门。

    落雁脚步匆匆，很快上了岸，转身化作一个满脸皱纹和斑点的老妪，却忘了减慢步伐，甚是轻盈地在集市的饭馆和摊铺前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大袋吃食。她学着老妪把麻袋扛在肩上，弯腰曲背向前迈着步子。那些往日见了她总会陪笑献殷勤的公子和书生，如今因为正眼瞧了她一眼都会露出晦气的表情，继而故意加快步子躲开。落雁完全不在意，反而因为一直有人在让道，省了不少开道的时间和唇舌。

    落雁心里着急，虽然变做老妪的外貌，却忘记放慢脚步。不一会儿黄河已在眼前了，只是，到了清净的道路上，她突然发觉有人在背后跟踪，于是故意把麻袋卸下肩头，坐在河边的坡地上。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发现端倪和身影，她不能再等了，只好装作不小心溺水，背着袋子在黄河边上往下一翻，歪斜着进了黄河。潜到河底，她又谨慎回头向河岸上看，看见一个穿着海清直裰的带发修行的和尚，那人此时正站在河边向下望。

    落雁担心自己露馅儿了，心里计划着再上去一趟，把那人一起抓下来，刚要行动，只见那岸上的带发和尚歪了歪头，转眼便离开了。

    落雁心里不觉发出鄙视：“还是个僧人呢，看见人掉河里竟然这么无动于衷，毫无波澜。若是那些吃人的妖，能在抓人之前看清人心好坏，专挑坏心眼的来，倒也算是做了好事，也不用这么费劲了。”一路想着，转眼已经回到了高希言和念白在的房间。

    沉鱼终于等到落雁推门进来，忙走上来接过麻袋，抬头看了一眼落雁，吓得差点儿晕过去，道：“你这个样子也太丑了点儿。”

    落雁白了他一眼，换回原来的样子，道：“好看就这么重要吗？你可不要学那些人类以貌取人。”

    沉鱼看到她原本的样子，努了努嘴，看向念白道：“你看他，我刚刚发现，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其实是中了沉睡蛊，应当是方才他出去时被鼬鼠得了机会，暗中做的。”

    落雁道：“鼬鼠生性胆小，妖术精进空间不大，想要在第一轮开始之前就消灭掉敌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没有他的助力，恐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取胜，还是得想办法把他叫醒。”

    沉鱼帮着从麻袋里拿出食物，一一放在桌上，道：“这几天的粮食都有了，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福气能活着回去了。”

    落雁“嘘”了一声，示意沉鱼不要说了，他们看向高希言，高希言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珠在眼皮底下动了动。

    落雁小声对着沉鱼道：“现在我们的命运跟他绑在一起了，不要说丧气话。”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个封好的竹筒，走到高希言床边，沉鱼伸手抬起高希言的背，两人配合着给高希言喂了半碗青菜粥。

    高希言喝完，微微睁开眼，问道：“念白呢？”

    沉鱼道了句：“做美梦呢，就在你对面躺着，你放心吧。”

    高希言刚咽了几口，听见“吃饭”二字，又想到菜单上的菜名，“哗”的一下就要往外吐。

    沉鱼猛地捂住他的嘴，邪魅笑道：“别吐！这可是上好的补品。”

    高希言猛烈地摇着头，但怎么晃都晃不出沉鱼的手掌。

    落雁慌忙解释道：“这是我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青菜粥，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

    高希言听了才停止了挣扎，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定是青菜粥才放了心。

    沉鱼见又把他吓到了，稍感内疚道：“你别怕，我们不会吃人的，那些吃人的妖，我们也恨。是之前考虑不周，让你受惊吓了。这次给你们买了好多人类的食物，你多吃点儿，恢复体力才好帮忙，这可是你答应的。”

    高希言看看他，又看了看桌上成堆的吃食，点点头。

    喝了一碗粥，高希言又躺倒闭目养神。

    落雁和沉鱼一直守着不愿离开，高希言一再要求，他们才走了。

    沉鱼落雁刚一出门，见外面的妖很不对劲。他们一直偷瞄高希言和念白的房间，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落雁感觉不妙，让沉鱼留下来守着，沉鱼便又回了房间，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后。

    落雁走了好远，才想起来忘了告诉沉鱼被带发和尚跟踪的事了，只好等到第二日再说。

    夜间很快来临，念白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喘息声均匀又绵长，看起来仿佛熟睡。

    高希言已经可以自己起身喝水，沉鱼看着他慢慢好起来，心情也大好。

    夜深时分，沉鱼在房门设置了一道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的屏障，然后才化成鱼身，跳进房门口的青灰色大缸里安心睡去。

    高希言依旧在半夜醒来，因为房内灯光明亮，所以他看不见那团亮光，但能感受到那股气息。于是他坐起身，从怀里掏出黑白棋子，摆在床上的棋盘上。刚摆好，就看到黑色棋子腾空而起。

    高希言也拿起白色棋子，无声地对弈起来。

    沉鱼在大缸里翻了个身，眼睛开了一条缝，朦朦胧胧中看到高希言在下棋，但只有他自己坐着，沉鱼懒洋洋地吐了吐泡泡，心里想着：“又吃饱了是吧？大半夜的不睡觉，自己跟自己玩儿！”说完，又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

    不知道什么时辰，高希言刚下完棋躺倒在棋盘边。

    沉鱼突然惊醒，从鱼缸里猛地跳出，化成人形。房间里的屏障让他觉察到有异物进入，果然，在房门前的地上发现了一张纸，他看了看，走到高希言床前，伸手想要把高希言拍醒，又怕影响他恢复，只好把那张纸先放在桌子上，斜倚在桌边的墙角等着高希言自然醒来。

    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他扭头看向念白，蹲到念白床前，一会儿向他的脸吐气，一会儿又发出鱼冒泡泡的声音，一会儿又伸手挠他的脸和脚心，却都丝毫没有反应。

    沉鱼心里想道：“师傅一直说鼬鼠蛊术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一个有功夫的人变成块木头。难道只能干等着他自己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