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纵横,从马贼开始

第七章 一月客居

    李沅芷拜师礼成后,在陆菲青的提议下,张乐康作为客人住进了总兵府。

    也许是从小到大没有同龄人和她玩耍的缘故,李沅芷对张乐康这个名字和她一样出自《楚辞·九歌》的师兄兴趣很大,经常会缠着他讲一些外面江湖上的故事。

    当然兴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张乐康的长相确实出众,从原著来看这位《书剑恩仇录》中第一个出现的人物其实是一个十成十的“颜控”。

    就像今日,练武结束的李沅芷也不去休息,一张清秀明艳的脸蛋红扑扑的,脆生生地问道:“师兄,武当山是什么样子的?”

    在武当山上呆了五年的张乐康对于武当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得了,于是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武当山方圆四百余里,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等,主峰天柱气势磅礴若飞龙走天际,也有玉女峰灵秀之美似玉女下凡来。山上的丛林高险幽深,夏天的时候我和师兄弟们常常会在其中纳凉。山上最大的瀑布高逾三百尺,击打到地面上如飞云荡雾,远观好似银河从天而降……”

    李沅芷眨着晶亮的眼睛:“以后一定要去武当山上看一看你口中的这番胜景。”

    虽然是父亲李可秀在湘西做参将任内所生,但自李沅芷有记忆以来一直都在西北边塞之地成长,见惯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风光,对山清水秀的江南之地很是好奇。张乐康对武当山的描述让李沅芷更加对这座人称“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名山心生向往。

    “那你们在武当山时学艺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呢?”

    张乐康回忆了片刻,悠悠地讲道:“大约是跟你一样做早课,练剑、练拳、练掌法、练轻功,只不过练功的人会多一些,声势看起来也更大一些。等早课练完之后,想要继续练武的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练习,想要研修道藏的可以去藏经阁上读书,想要玩耍的也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去耍。

    我在山上的时候,时不时的还会去偸一坛师父的藏酒,自己找一个地方自饮自酌。等到了下山采买的时候,再给师父买上十倍的美酒,就是年份上跟我喝掉的那些差得有些多。每每会把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拿我这个小徒弟没什么办法。”

    李沅芷噗嗤一笑:“师兄可是真是顽皮,马真师伯遇到你这样一个弟子简直是太倒霉了。”

    张乐康斜睨了李沅芷一眼,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是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我的。

    想到自己三年来对陆菲青做出的那些光辉事迹,李沅芷不禁脸上有些发烫,连忙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就在张乐康和李沅芷后花园里聊着武当山上的事情时,陆菲青找到了二人,板着脸问道:“沅芷,是不是又在缠着你师兄给你讲故事了?”

    李沅芷笑着迎了过去,“师父,我正在和师兄说起他之前在武当山上的事情。师父,你什么时候带我回武当山看看啊?”

    陆菲青素来喜爱这个女弟子,脸色瞬间解冻,摸着她的头道:“回武当山当然是随时都可以,但是你爹爹、妈妈能许你远行吗?”

    “不能!”

    一想到自己的头顶上还有父母的约束,李沅芷瞬间没了精神。作为独女,父母显然是不会让她远行的。

    “这不就结了。”陆菲青笑过后,似乎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当年和大师兄、三师弟三人一起习武,往事还历历在目。一眨眼,不想我竟已十多年未曾回武当了,也不知道当年在山上手植的那株青松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

    毕竟当年陆菲青干得的是造反杀头的事业,与门派之间的联系宜少不宜多。二十年内只上了六次武当山,近十年更是一次都没有。

    张乐康道:“紫霄宫外的那株青松原来是师叔所植啊,我师父这些年时常会去看看它,摩挲着树干不知在想些什么,现在想来怕是在想念师叔。我记得我下山的时候,那株青松已经高逾两丈,胸径尺许了。”

    想起当年情景的陆菲青不胜唏嘘:“它长高长大了,我也老了。”

    李沅芷道:“师父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只看外表显得比我爹爹还年轻。”

    本还在怅然回忆过往的陆菲青一下就没了感春伤秋的心思,笑着说道:“你这话要是让李总兵听到,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李沅芷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看起来就是如此啊,师父看起来也就四十许人的样子。倒是我爹爹明明才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却好像快五十岁了。”

    李可秀今年刚四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而且以这个年纪做到了一镇总兵,还是汉官的身份,也能算得上是官场得意的代表。结果在李沅芷看来,竟然不如五十五岁老头子陆菲青。

    也难怪,李可秀是一个只会弯弓射箭、舞刀弄枪的武夫,这些年还一直风里来雨里去,并不精于保养,自然会更显老一些。而陆菲青身怀高明的武当内功,而道家内功又最善于养生之道,因此看起来保养极佳。

    事实上,要不是十年前屠龙帮覆灭之后心灰意冷,一度让陆菲青老得更快了一些,他如今的状态可能还会更好一些。

    陆菲青道:“好了,不说闲话了。沅芷,你先去练功,我有些话要和你师兄说。”

    闻言,李沅芷便乖乖去一边打拳去了。

    陆菲青这才对张乐康说道:“师侄,陕西巡抚衙门的鹰爪孙来榆林成了。看来是焦文期、罗信、贝人龙三人的事发了,他们应当是循着路引一路查到了这里,倒是比我料想的要快了一些。”

    张乐康对此有不同意见:“罗信、贝人龙这两人也就罢了,不过是SX省巡抚衙门招揽的普通江湖人士。就算有些功夫,在钟音这个旗人巡抚眼中也不过寻常。倒是这个焦文期却是有些不同,他此次西行,乃是受海宁相府陈家之聘,前往回疆寻找相府二公子陈家洛的。我看这巡抚衙门如此上心,大约是看在那位陈阁老的面子上。”

    “师侄说得有道理,海宁陈世倌的面子,倒也足够了。”陆菲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师侄可要暂时避开鹰爪孙?”

    张乐康神色镇定,没有丝毫担忧的情绪:“无妨,我已将三人的尸首和兵器一并抛进城外的山谷之中。陕西北部之地千沟万壑,除非是出动大军搜山,不然绝难寻到线索。没有线索,哪怕是巡抚衙门的人也不会来找总兵府的麻烦。”

    果然,几天后,巡抚衙门的人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榆林城中找了一通后一无所获,只得返回西安复命。

    而在榆林城总兵府在榆林城客居了近一个月后,在一日用餐时,张乐康也向陆菲青辞行了。

    难得在十多年后再见到师门中人,陆菲青的心中自然是有些舍不得,想要留张乐康多盘桓些时日。但也知道张乐康心中图谋的大事,便不再多留他这师侄。

    反倒是李沅芷,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对张乐康的离去十分难舍。

    次日,榆林城东南三十余里,张、陆、李三人各自骑马驻足路旁。

    抬头四望,远远的就能看见被风、雨切割得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其间的千山万壑犹如凝固的波涛一样,蔚为壮观。各处塬上有数量众多的农民正在劳作耕耘,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面朝黄土背朝天。

    有个离得较近的塬上,上面一个庄稼汉一边耕作一边唱起了粗犷奔放的信天游,高亢而悠长的歌声声震四野。

    只是其中什么情哥哥、情妹妹、睡觉还想你之类的歌词直把未出闺阁的李沅芷听得面红耳赤,“这个汉子好不知羞,竟然大喇喇地唱起这种淫词浪曲。”

    张乐康心道:这才哪到哪儿啊,他这一路行来,连什么公公和媳妇扒灰的歌词都听到过,只是情哥哥、情妹妹又算得了什么。便随口说出了一句,“语出不离毬,礼貌何谈周,圣人布道此地偏遗漏,因此上把礼义廉耻一笔勾。”

    陆菲青问道:“这倒像是彷着前明僧人袾宏的《七笔勾》写的,此前并未听过,是师侄所作吗?”

    张乐康摇了摇头:“小侄经历尚少,也作不出这样的诗来。这首《七笔勾》还是来榆林的路上从一个落第贡生那里听到的,据他所说是某个被贬谪至西北之地的翰林所作,写得就是这陕北之地。

    全诗是‘万里遨游,百日山河无尽头,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四月柳絮抽,山川无锦绣,狂风骤起哪辨昏与昼,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塞外沙丘,鞑靼回番族类稠,形容如猪狗,性心似马牛,语出不离毬,礼貌何谈周,圣人布道此地偏遗漏,因此上把礼义廉耻一笔勾’。”

    陆菲青颔首道:“通篇牢骚,确实像是贬谪之人的手笔。只是此诗所言还是太过偏颇了,从山川地貌到风土人情把陕北说得一无是处,在我这个于此地生活了数年的人看来简直是不值一哂。”

    在西北生活多年,已经将此地视为故乡的李沅芷也气鼓鼓地说道:“师父说的是,这等一时稍不顺意就作酸诗诉苦的腐儒实在可恨,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

    “师侄从沙州西来,这西北之地上也行走了千里有余,你又对这一路上的地理、民情有何见解?”陆菲青的问话里隐含考究之意。

    张乐康想了想,说道:“地理上就八个字,水少沙多,山岭重重。至于说民情,就算在相对安定的如今,西北百姓过得也远不及江南鱼米之乡。百多年的明末乱世,民物凋弊,十室九空,为了求生人们掘草根、剥树皮,甚至易子而食,百姓们的艰难可想而知。那就真的如《山坡羊》的尾句所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陆菲青捻着胡须:“听说那京师之中,早就有人在鼓吹当今乃是‘乾隆盛世’。可天下挨饿的老百姓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当政的皇帝、大官们又有什么时间想起过老百姓挨饿的苦处?”

    到底是当年屠龙帮中响当当的大人物,陆菲青说起这种犯禁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张乐康道:“老百姓们虽然能忍,但到了饿死人的地步也始终是会揭竿而起,历朝历代的覆亡莫不始于此。”

    听到陆、张两个人的对话,也曾读过史书的李沅芷不解地问道:“师父、师兄,当今之世还没有到明朝末年那种因为苛政、天灾、瘟疫导致死者泰半的世道吧?”

    张乐康笑了笑道:“师妹你出生于官宦之家,自然不是很清楚百姓们的苦处。清承明制,现如今能过比明朝末年要好,一个是没了当年的天灾,一个是少了当年的边患,百姓的负担自然要小一些。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清廷入关以后的几代皇帝可要比明末的万历、泰昌、天启、崇祯要强得多。但是这并不是说制度的弊病就没有了,尤其是当今皇帝是个好大喜功之人,乾隆十三年起打了三年大小金川,如今又打算对西北准噶尔用兵,百姓的负担一日重过一日,早晚有一日会闹出大乱子的。”

    陆菲青补充道:“而且清廷比起明朝还多了一个弊病——满汉矛盾。满清以小族御大国,如‘文字狱’之类的严苛之法是在所难免的。如当年的‘明史案’就闹得江南士民人心惶惶,险些激起民变。各地旗民欺压汉人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汉民心中的怨气就好似干柴,说不得一个火星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李沅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些盛衰兴亡的话题对她而言还是太过遥远了。

    “沅芷不必多想,我和师侄不过是有感而发。”陆菲青看到李沅芷的神色,话锋一转:“师侄,此去东南百五十里就是葭州,你可从当地的桃花渡口过黄河。”

    张乐康道:“师叔放心,师侄记下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师叔、师妹,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就纵马向东南而去。

    看着张乐康远去的背影,李沅芷问道:“师父,何日才能再见到张师兄呢?”

    陆菲青沉声道:“江湖路远,有缘终会再见。”

    李沅芷望着远方,与张乐康相处了近一个月,也打打闹闹了近一个月。张乐康这一走,她觉得自己仿佛不只是少了一个玩伴,另有些别样的愁绪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