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蠹

第三十五章 幕后的交易

    周鱼好好吃了一阵瓜果,他见那主持老者讲述凡人得剑经之事,又见场内多人纷纷应和,将气氛炒的如烈火烹油般热闹,原以为这第二枚信物端上来,定会被各桌客人疯抢。

    谁知主持的老者宣布开始竞拍后,竟然只有三、四桌客人报价,而且比起第一枚信物,拍价上涨的速度已慢了许多。

    他心中有些不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含笑吃着瓜子的风铃儿。

    风铃儿见他目光瞥来,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抿嘴一笑,她身段轻轻往周鱼凑近了些,悄声说道:

    “每月都有三枚,有实力的客人可不多!”

    周鱼一听就懂,心下不由大乐,也顾不得奇怪这姑娘突然间对自己态度就亲密起来,只是想到:“诏安城中果然是骗子最多,敢情这满园客人,只有几桌是真来买东西的,其它的都是为了衬场面,托价格,身边这个小仙女肯定知道内情,保不准也参着一股,前日猜她是个骗子,果然是大有远见!”

    他一边想,眼神不由就落到了刚刚凑过来耳边说话,正要缩身回去的风铃儿脸上。

    只见她娥眉淡扫、肤白如玉,此时挨得近了,身上一股淡淡地馨香不停地钻了过来。

    那香味软软糯糯,似花似乳,周鱼闻着不由心神一荡,脸刷地就红了。

    风铃儿正要再抬头跟他说话,却看见了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掩嘴噗嗤一笑,微微白了他一眼。

    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这一眼却似欲语还休,道不尽眉眼中的万般羞情。

    周鱼只觉得心中一甜,朦胧间再看她的高马尾和小酒窝,竟像是回到了前世校园中,胸中多出几分酸涩缠绵之意。

    他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奇妙,想到:“今日与这女孩只是初见,为何与她相处,却像是多年老友重逢一般!”

    刚想再凑过去说两句话,不料看见卧在桌间养神的黑猫突然张开了眼,一双猫眼碧幽幽地看着他,其中露出几分既又好奇,又好笑的神色。

    他心中不由微窘,身形也就坐正了。

    此时场间第二枚信物已经拍到了一百四十珠,那主持刚喊出这个价格,各桌客人的眼神就纷纷往他们这张桌子望来,周鱼这才想起刚才小和尚留戒曾经报价百珠。

    留戒小和尚念一声佛号,果然说道:“贫僧依旧愿出三颗金身琉璃……”

    他话还没说话,风铃儿抬起手,脆声道:“一百五十珠!”

    接着回头对这两人眨眨眼:“我记得昨日赌约中有这信物,既然说好,当是我来出价才是!”

    留戒和尚听闻此言,又念了一声佛号看向周鱼,周鱼对他点头笑道:“风姑娘言出必践,留戒小师傅,你也无须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摸摸怀里那个空瘪的钱囊,悄悄叹了一口气。

    刚才见风铃儿没对第一块信物举牌,他还担心风铃儿已经决定跟他们一起上山应卦,那样的话今日晨间的赌约却是他输了,只是他中午急着买东西,却已经将银两花用干净,囊中卦金实是一时拿不出手,此时见风铃儿送留戒信物,心中一轻,却又微微一空落,竟是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心思。

    风铃儿刚举牌报价了一千珠,立刻就有人报了更高的价,场内除了他们还有两桌客人在竞争,见风铃儿不再举牌,那两桌就五珠十珠地向上加,不多时价格就来到了一百七十珠,正是刚才离桌而去的妖族拍下第一枚信物的价格。

    此时正在竞争的两桌其中一桌已经有了弃意,毕竟信物还有第三枚,看今夜这场间竞价的形式,也应在一百七十珠左右可以成交,因此也用不着一昧抬高成本,于是拱手与报价那桌相视而笑,准备默契地结束竞拍,各取所得,哪想场间突然突然又是一声脆音:“一百八十珠。”

    各桌纷纷望去,可不是正在一边微笑,一边磕着瓜子的风铃儿。

    场间主持的老者听见风铃儿的报价面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望向刚才腾起惊人气势的屋子,又对旁边的管事使个眼色,那管事果然赶紧躬身过来,凑到风铃儿身边,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风大人,您这是何意?”

    风铃儿瞥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笑语嫣然:“张管事,我出价竞拍,有何不妥?”

    那张管事微微抬头与她眼神一触,立刻低下头去,却依然咬着牙小声道:“大人,您若要上山名额,只需说一声就好,下月咱们这边的名额定然给您留着,却何苦……”

    风铃儿眼神一眯,冷笑道:“张管事,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来问了?”

    那管事一听,愣了半响,终于还是咬着牙没敢再说话就退下。

    看他回去的方向,应是找屋中主事之人汇报去了。

    主持的老者见那管事退回,场内所有客人都不再报价,刚才已经一片和气,不再竞价的两桌也表情各异,看着风铃儿若有所思,只得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屋子,使劲将手中镇木一拍,道:“既无人再出价,一百八十珠成交!”

    立刻就有美婢托了盘子过来,将信物交予风铃儿,风铃儿面不改色的拿出一囊元珠扔到那盘子上,将信物取了递给留戒,笑道:“留戒师傅,我这赌约可是清账了!”

    留戒连忙接过信物,道:“南无本尊佛,让小仙女施主破费了。”

    风铃儿毫不在乎般甩甩马尾:“好说,好说!”

    周鱼见他们都拿价值千珠的东西不当回事,酸溜溜地打趣道:“刚才一百七十珠都说价格高了,如何这次一百八十就不贵了?”

    听他想问,留戒和风铃儿竟是异口同声:

    “机缘所定,此枚才为贫僧所得!”

    “因缘注定,其中自有玄妙!”

    周鱼一听翻了个白眼,转头不想再跟这两个神棍说话,只有黑猫却一直趴在那,悄悄观察着风铃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枚信物拍完,那主持的老者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抹抹额头上的汗珠继续拍其它的东西,但经过这么一打岔,似乎原本调动起来的气氛却有些怪异起来,连续两件物品都流了拍,其它的也均是草草收场,拍价不高。

    周鱼此时也明白了,这所谓的拍卖会,其实是三方联合起来宰肥羊的戏码,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可通过内部的渠道取得名额,而对外的拍卖的名额,参与的多半人也是过来看戏捧场的,刚才风铃儿半路杀出,却让那几个真正的羊儿有了警惕性,闻出了些不妙的味道。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风铃儿,悄声问道:“你这么弄,是不是坏了规矩?不要紧吧?”

    风铃儿有些好笑,捋了捋胸前的长发,讥讽道:“谁的规矩?就他们几个,也敢豪言立规矩?”

    周鱼看她豪气地模样,笑道:“你既然心里有谱,那我就不担心了。”

    风铃儿抿抿嘴,酒窝微现,似乎想要玩笑一句,却不知为何,看了黑猫一眼却闭上了嘴。

    此后场内的气氛一直不温不火,到得最后,主持老者的喊价都颇有些有气无力,直到第三枚信物端将出来,刚才竞价的那两桌对望一眼,立刻举起牌来。

    托场的众人均知是今夜最后一场好戏,都打起精神,开言鼓劲。

    果然,那两桌客人均是势在必得,价格一路就上了百珠,转眼就奔着百五而去,此时两桌中靠南的那一桌,正是第一轮与妖族竞价的那个背着长剑、穿着劲装的青年,他拱拱手对着靠北面那桌客人道:“陶掌柜,贵号富甲天下,这信物每月都有三枚,今日可否让孙某一让,须知孙某本月必须上得山去,日后必有所报!”

    北面那桌客人是个衣装锦绣,方面大耳的胖子,闻言得意洋洋地用白绢抹了抹脸颊,慢条斯理道:“孙少侠,你急着寻剑为师傅报仇,本柜是能理解的,可再过三天,就是咱们余庆商号小公子的冠礼,他素来仰慕仙家剑术,这枚信物乃是要拿来送给公子上山取剑的,因此确实无法相让了,孙少侠,不若还是你再等到下月吧。”

    那姓孙的青年惨然一笑,道:“一月复一月,我都已经等了六个月了,若是再拍不到信物,只怕再等下去,终有一日这报仇的心就散了……”

    说着说着,眼眶中竟滴下两滴泪来。

    姓陶的掌柜掏掏耳朵,轻哼道:“孙少侠,你师傅技不如人,公平比剑败落而死,原也轮不到说报仇二字,我看不如将怀里的元珠拿去置办了田亩,退出江湖好好过日子吧,何苦还要冒着违反仙蠹令的风险上山?”

    听他这么一说,那姓孙的青年终于嚎啕大哭,掩面离开桌边放弃而去。

    周鱼远远听着两人话语,心中也已明白,那青年怀中多半也就有一百五六十珠,虽然每月参与竞拍,但奈何其它各家也都明白他出的价格就是底线,因此竟都是踩着他出价。

    而这青年次次举牌,恐怕早已被主持者当成了最好的托儿,哪怕原本有机会拍得,都会被主持卡着不让他如意了。

    这尘世间为了利益二字,蝇营狗苟算计无边,只是可怜了那青年一片为师报仇的心肠,周鱼看到这幕无奈地苦笑微叹,却也不想多管闲事。

    那姓陶的胖掌柜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手,目送孙姓青年出去,却也只是摇摇头,向四周各桌拱手道:“多谢!多谢!”

    接着就对主持老者颔首,示意结束竞拍。

    哪知就在这时,场间一声清脆的报价声响起:“一百七十珠!”

    此言一出,场间大哗。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那位梳着高马尾,正悠悠闲闲磕着瓜子的小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