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

第四章 红牡丹何如意

    黑衣少年经历刚才一番本已是满身疲惫,体力大耗,听得哨响却是咬牙蹙眉硬要站起来继续争斗,只是内力不支摇摇晃晃再不能够。南湖见状心生不忍,抬头寻找哨声来源却也是茫茫天空风过无踪。眼见少年痛苦挣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台下空语道长目光如炯来至少年身边,若有所思道:“此情景好生面熟啊,仿佛哪里见过一般。”摘叶和尚在台下喊道:“老道可是忘记了,昔日你门下道童被人下蛊神志不清,可不就是这个模样么?”“噢,是了。”道长转身对南湖道:“少侠可曾听说被人下蛊任人摆布之事?”南湖微微点头,细看那少年。

    少年果然目光无神,面色憔悴,听到哨声仿佛接到命令一般,虽体力不支却依然不敢违抗,身体在拼命用力想要继续,面具下虽看不到少年表情,但依稀也能感觉到少年的痛苦。

    “还是先点其静神之穴让其休息一下吧。”南湖心生怜悯边说边伸出二指点向少年,还未点中,只听台下远处传来一女子大声焦急的呼喊。

    “休伤他性命——”

    台上几人以及观擂众人听得喊声回头看时,一红衣女子已匆匆掠过众人头顶飞至台上,只见这女子三十多岁年纪,面色如春,一身红装打扮甚是雍容华贵,她一把推开南湖,满脸关切地跪坐在少年身边,旁若无人地双手抚摸着少年肩部的如意画图,泪如雨下。

    “何如意!这不是人间牡丹何如意嘛!”人群中沸沸腾腾,“是她,是她,这可是当年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红牡丹呀!不曾想今日得见!”“哇,果然是如花美貌靓丽身姿,风韵不减当年呐!”

    那少年见一美艳妇人对自己如此亲近,惶恐之余不断用手阻挡,喉咙里发出怒冲冲的哼哼声。

    妇人并不理会他的无礼,仔细摩挲了一会少年肩头的花图纹身,抽泣着伸手就去摘少年的面具。

    少年哪里肯让她触碰脸部,用力一掌打来,如意没有提防,被这一掌打在胸口,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你!你……”如意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哀怨的望着少年,少年依旧在挣扎着起身,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面具下滑落。南湖见状上前一步迅速点中其静神穴,转身将如意扶起。

    此刻哨声并未停止,只是间断的响起,少年每次听到哨响都会浑身颤抖,待哨声停止方能暂时静息。

    “不知这背后操纵少年的究竟是谁?怎的如此可恶!”摘叶和尚也跳上擂台,望着一脸泪水的何如意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施主莫急。”接着转向空语道长道:“老道,上次你家童儿是如何解除蛊惑的,不妨依样儿救救这位小施主。”

    如意听得和尚言词,急忙站起施礼道:“多谢大师提醒。还望道长施法救——”说着迟疑片刻,低头下定决心般言道:“求道长救我家孩儿,以后如意做牛做马报答仙门。”

    众人听她说少年是她孩儿无不大吃一惊!江湖传言红牡丹何如意可是尚未婚嫁独身一人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儿子呢?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何如意竟然不顾自己名声,公开承认自己有一个私生子呢?

    空语道长心里也甚是迷惑,只是这私人隐蔽之事不好发问。见如意求到自己,略一沉思向几位道:“当日童儿情形和这少年虽然相似,但是蛊类却是不同,此次少年被下之蛊显然不是寻常之人所为,贫道还需带回去细细斟酌方可。”

    闻听此言何如意复又悲从中来,梨花带雨般哭道:“哪个天杀的下此毒手!若非刚才丫鬟告知,奴家险些错过我家孩儿,又怎会知晓我家孩儿在此遭难。”说罢再次来到少年身边,正欲张臂拥抱,却又被少年冷冰冰恨切切的眼神吓住了。

    “我是你母亲啊,孩儿,你不要这样对我。”如意对着黑衣少年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是想去摘掉少年的面具看个清楚,岂料黑衣少年突然别过头去,硬生生冷冰冰地说出一个字:“滚!”众人皆又是大吃一惊,这还是黑衣少年在擂台之上说的第一句话,却如同炸雷一般击碎了如意的心。

    如意羞愧相加脸色由通红变得煞白,失魂落魄般磕磕绊绊地步步后退,随即一个脚步不稳跌坐地上。

    “哈哈哈……”一阵女子狂笑之声响彻擂台,“如意呀如意,你也有今天!哈哈,亏你煞费苦心,却得来一个骨肉不能相认的结果,苍天有眼啊!”

    众人听声音狂妄抬眼寻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此时如意恨得咬牙切齿道:“贱人洛凝,原来是你!”倏地一下站起来,四下张望大声喊道:“贱人你出来,躲着算什么本事儿?”稍倾哼了一声又喊道:“难怪当初公子弃你而去,就你这品行,还妄想追随公子,你也配?”

    南湖刚听到女子狂笑之声就觉得似曾听过,细细一想,那婉转莺啼之音可不就是灵幽谷谷主的声音么?难道是她?如意刚才唤作洛凝的难道就是谷主?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南湖只得静观其变。

    随着如意喊话里带出的公子二字,一身着紫色衣服的妇人霎时出现在台上,云鬓插花不怒而威地望着如意。南湖见了微微一怔,果真是灵幽谷谷主!

    那谷主缓缓走向如意,讥讽道:“如意,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当初若不是你勾引公子,公子又怎会被你蒙蔽离我而去。”说着竟眼眶湿润,恨恨道:“我与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却偏偏让你给拆散了,亏我还曾经把你当做知己,你可真歹毒啊!”

    如意也盯着谷主道:“不管怎样,这都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又何必扯上我家孩儿,孩儿无过,如今眼见孩儿受蛊,你可知我心内痛苦。”

    “你心内痛苦?哈哈……”谷主冷笑道;“自从公子离我而去,我心有不甘度日如年,这其中的苦楚你又何尝知晓?”说完转身望着黑衣少年,复道:“他是无过,可是你有!暂且就让他代你受过吧。”

    谷主说完这话,一甩袖子向少年挥去,少年不藏不躲着实地被抽了两个耳光。如意阻拦不及飞扑过去挡在少年面前,却被少年冷漠的出掌推开,此时如意又是心痛又是愤慨,咬牙道:“洛凝,你当真和我过不去就冲着我来!”

    说罢一个云中飞燕直奔谷主,那谷主却也不接招,将黑衣少年提起往前一推,在其后背击了一掌道:“杀了你面前之人!”少年仿佛被输入了内力瞬间精神抖擞,挥拳直向如意要害打来。可怜如意出掌尚在空中却不得不生生收回,只一眨眼功夫少年拳头已经打来,看见少年仇恨的目光,如意伤心地闭上了眼睛。

    “小子住手!”空语道长手甩拂尘在如意面前挡开黑衣少年,另一只手抓住少年手腕只一转,少年登时手臂动作不成,已是臂膀关节脱落,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托扶着,脚下却还是不肯停下,高抬脚追着如意扫去。

    这里南湖看得真切,少年其实内力已近耗尽,只是被谷主驱使身不由己而为之。“这样对他的身体损害极大,练武之人最忌内力枯竭,该如何让其停止攻击却又不受到伤害呢?”南湖心里暗暗思索着。

    这边如意看见少年拼了命的追打自己,心内万分着急,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一时大声哭喊道:“公子救我啊!我该怎么办呢?”此时忽见南湖近身前来说了声得罪,一伸手抽出自己腰间玉带,向少年甩去,来回几下就把少年缠绕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谷主看着如意骨肉相残,正自幸灾乐祸,忽见众人插手将少年制服,一时怒道:“你们这是做甚?休要多管闲事!”

    道长呵呵一笑道:“江湖之事,凡邪恶奸佞,众人都理当诛之!”摘叶和尚也跟着说道:“佛祖慈悲,行善除恶乃我等必修之功课。女施主连小小少年都不放过,罪过呀罪过!”

    “哼!果然是高僧仙道啊,既是出世之人又何必管这红尘之事。佛祖慈悲?哈哈,怎么不对我慈悲?我又何曾不是从善之人?”说罢用手一指如意道:“我今日所为都是被何如意给逼的!”

    南湖看这情形已猜到几分,想是洛凝谷主和红牡丹何如意年轻时候同爱一人,由此而生出来的爱恨情仇。人间本多情啊,只可惜苦了那无辜少年,无端背负起上一辈人的恩怨,唉!

    南湖这边心内叹息,正不知如何劝解。只见古风居士走至众人面前,拱手言道:“二位当年轶事在下也略有耳闻,只是感情之事外人不好评论对错,匆匆数年已过,依我看大家既然有缘再见,还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和她没什么好谈的!”谷主洛凝怒冲冲说道,接着又鄙夷地一笑道:“一个女人,为了几本什么破烂的武林秘籍,竟然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送给别人家做儿子,这样的女人也配做母亲么?”

    众人听到此处,都各自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武林秘籍,能让人忍痛割爱到如此地步?红牡丹又将婴儿送给了谁家呢?

    这里南湖心中猜出一二,江湖中拥有武林秘籍上乘者非春秋山庄庄主莫属,前些时日在灵幽谷依稀记得谷主说过,说那少庄主并非庄主夫妇亲生骨肉,难道是……?

    “你胡说!”如意气得满脸涨红,死死盯着谷主,此刻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对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贱人洛凝,你少在这里装圣人!你既知道春秋庄少庄主是我如意之子,为何又将他掳去?难道你不是为了我孩儿身上所种的神骨符么?”

    如意此话一出,台上台下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失踪的春秋山庄少庄主竟然就是台上的黑衣少年,且黑衣少年竟然是何如意的儿子,更让人吃惊的是,江湖盛传的得之即可练就盖世神功的神骨符,竟然就种在黑衣少年身上……

    道长、居士、和尚之间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同时看向南湖。南湖心领神会,知道他们担心少年的安危,此等绝密之事既已公之于众,黑衣少年势必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众矢之的,想来何如意也是和洛凝斗嘴一时失言,不知道这将给自己的孩子带来灭顶之灾!

    南湖正想着如何在两个女人注视之下将黑衣少年带往安全之地,却不料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商家搭建的棚子和地上的凳子桌子登时被吹翻在地,飞向空中。

    众人四处逃散,乱作一团!

    南湖被风沙吹得站立不稳,睁不开眼睛,“不好!少庄主!”天气变幻如此诡异,南湖忽的感觉不妙,待回过神来强力站稳,四下寻看,台上其余众人都在,黑衣少年已了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