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

第二十一章 隐蛇出洞

    次日清晨,南湖同幽幽早早收拾好行李,来至何如意房间,看那如意伤势依旧不能赶路,二人不忍丢下不管,遂询问其日后打算。

    听问日后作何打算,何如意又是一阵伤心,抽抽搭搭哭将起来:“我如今这般田地,还能有什么打算?既已面目全非,便再也不愿回去!”

    言罢又无限愁怨道:“此生惟有一念,便是找回我家孩儿……”

    南湖同幽幽互看了一眼,遂心领神会各自心意,点头对如意道:“前辈想找回少庄主实属不是件易事,眼下前辈腿伤在身,恐行动不便,不如就与我二人暂且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待腿伤康复再做打算,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如意听闻忍痛就要下跪,被幽幽一把扶住,不禁声泪俱下道:“承蒙少侠和姑娘不弃,如此甚好,二位恩德如意铭心难忘!”幽幽微笑安抚一番,帮如意收拾东西。

    南湖遂起身来至店外街上,在巷口处寻得一头毛驴,给了主家几两银子,牵来让如意坐上,并同三人行李一起搭在毛驴身上,浑身轻松地望向幽幽。

    幽幽笑道:“师兄好主意,有此毛驴,不亦乐乎?”南湖附耳道:“非也,是有此师妹,此生乐乎!”

    幽幽听后嗔怪道:“师兄休将毛驴同我相提并论,我看不如说有此师兄,此生乐哉!”见二人情义绵绵,如意骑在毛驴上感慨万千:“少侠和姑娘真是绝顶般配的一对玉人,好生让人羡慕。可叹我也曾有浓情蜜意之时,如今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三人走走停停已是进入一片树林之中,走至傍晚时分依然没有看到林子尽头,也未看到附近有庄户人家。

    幽幽不免有些担心,低声问南湖道:“师兄,这条路可是通往哪里的?怎么越看越迷惑了?”

    南湖停住四下张望,自语道:“也是怪了,这本是通往中岳之地的大道,怎么看着如此偏僻……”

    二人商量着暂且停下,待理清道路再行。遂告知如意,将毛驴拴在一棵树上,扶如意下来坐下歇息片刻。

    说话间天色已晚,夜间林子里寒气升起,南湖找了一些干树枝点燃,三人随便烤了点东西填肚,也不敢沉睡,便围坐在堆火旁。

    南湖心中对何如意有许多不解之处,又不敢贸然相问,抬眼看了几次,终究未能开口。

    幽幽知其心意,也暗暗望向何如意,只见何如意面纱随风微摆,身却一动不动,心中不禁暗道:此女子虽已中年,然身姿卓约宛若少女,若不是面容被毁……

    正自想着,互听南湖一声“不好!”遂惊起望过去,只见南湖指着何如意身上,幽幽忙抬眼看去,一条细若小指却长如人臂的黑蛇正缠绕在何如意的颈上,且欲顺着衣领钻将进去。

    幽幽不敢怠慢,急挥袖飞出一片花瓣将黑蛇击飞,上前细看,如意颈部并无咬伤,不知何故却闭目昏厥,不能言语。

    南湖急切问道:“师妹,前辈可被蛇伤?可否有毒?”

    幽幽蹙眉道:“无伤,只是……看前辈情形像是中毒症状,可却没有蛇咬痕迹,难道这就是隐蛇?”

    南湖诧异道:“隐蛇?师妹可知这蛇毒性如何?前辈有无大碍?”

    幽幽伸出二指放于何如意颈部探听片刻,转身对南湖道:“前辈并无大碍,只是中了隐蛇之毒暂且昏迷,待我为她敷上解药即可。”

    说完见南湖犹是一脸迷惑,低声继续言道:“这种蛇之所以被称作隐蛇,就是不易被人发现之意,而且它的毒性通过皮肤缠绕而致,同寻常蛇咬之毒不同。”

    幽幽边说边为如意敷上解药,拉上南湖坐于一旁,继续言道:“隐蛇是被人专门训练出来的,除了主人号令不会擅自攻击人类,除非……”

    南湖听得越发诧异,插话问道:“难道这附近有人要害何前辈?适才我等并无发现附近有异啊。”

    幽幽瞪了一眼南湖,嗔怪道:“师兄听我说完啊,除非此人曾被隐蛇攻击过,这蛇凭着强大的记忆功能会追随此人,并找时机向其发起无数次攻击,直至此人再无声息。”

    南湖闻言恍然悟道:“原来世上还有此蛇?若被它主人下令,岂不是被它惦记之人一生不得安宁!”

    幽幽点头,不无遗憾的言道:“可惜隐蛇生命力强盛,极其不易被人猎杀,况且它隐蔽性也是极强,方才虽被我飞花击落,只怕并没有伤到其要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说罢眼睛向四周搜寻了一番,向南湖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湖思忖片刻言道:“如此说来,隐蛇是随其自身记忆攻击的何前辈,你我是不会有事儿的,不过我们还是要加强防备,小心前辈再次被它所伤。”

    “对!”幽幽点头称是,转眼看何如意仍是一动不动,知她毒性尚未消散,别无他法,只得和南湖静静等待。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何如意哎呦了一声,揉了揉酸胀地脖子,万分不解道:“怎么一坐下来就睡着了呢?颈部这里怎得如此酸痛啊!”

    说毕向火堆靠拢了一下,见南湖和幽幽二人皆是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笑道:“失态失态,让二位见笑了……”

    幽幽起身来至如意身边,看她神色仿佛刚从梦中醒来,对中毒之事竟是一无所知,再看其颈部药敷之处已无大碍,遂也放下心来。

    轻言安抚道:“前辈不必如此,实是方才被条细蛇缠绕导致昏睡,怎么前辈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听闻幽幽口中说出蛇这个字,何如意犹如被针扎了一般浑身哆嗦,脸色惊恐,一下抓住幽幽的手,不断摇头。

    幽幽见状也吃了一惊,忙安慰道:“前辈莫要害怕,那蛇已被赶走,况我方才也已为你中毒之处敷了药,已无大碍!”

    南湖此时见何如意神态有异,也来到面前点头安慰道:“前辈莫急,我们定会小心提防那蛇,再勿让它靠近就是了。”

    南湖幽幽忙着安慰,何如意惊恐之色却未减分毫,不住地摇头道:“糟了,糟了,终究是逃不出他的手心了……”说罢伤心欲绝地哭将起来。

    幽幽和南湖见其又是伤心又是害怕的样子,心中也是十分难过。南湖起身拔剑四处搜寻:“前辈,那蛇若敢再来,定叫它碎尸万段!”

    幽幽陪着何如意不住地劝慰,何如意方有所好转,擦了泪痕,自叹了一声道:“也罢,就豁出这条性命,又能如何?只是我那孩儿……”忍不住又泪水涟涟。

    南湖听见何如意再次谈到少庄主,关切地望着她,却又欲言又止,那如意也知南湖心中疑惑,知他想要问自己一些事情,却又顾虑自己情绪不好开口。

    少顷,又听见何如意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对面前南湖二人道:“少侠心中疑惑,就待我慢慢说来,我方才听幽姑娘说到蛇,心内着实恐惧,实则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何如意声音不大,眼神随着自己的声音渐渐飘忽悠远,仿佛再次经历往事的样子,南湖同幽幽静静地围坐其旁,听她娓娓道来——

    “那日我救儿心切追随洛凝而去,不出半日,便在一路口被她拦下,她看出我心急,花言巧语骗我同她一起前去营救,并谎称她对魔幻山了如指掌,我一时着急,又见她言辞恳切,以为她念及旧情……”说到此,如意露出恨恨的神色。

    “谁知她竟蛇蝎心肠,将我骗至一僻静所在,那里空旷无人,一个院落里只有一所破旧厅房,我进得里边找寻孩儿,却见一人,一人……”

    南湖见她停顿,追问道:“何人?”

    何如意情绪起伏,结结巴巴继续言道:“一人背立而站,身披一件斗篷,将头及身体完全盖住,我想看看何人便上前拿佩剑将那人斗篷挑起,不料……不料竟是一稻草之躯。”

    何如意面色重又现出惊恐之色,断断续续道:“那稻草,稻草之躯中便藏着无数只黑色细蛇,条条蜿蜒,伸屈不止。”

    南湖紧皱眉头看了一眼幽幽,见幽幽也是一脸肃穆,二人此时听得也是紧张万分,大气难出。

    何如意接着愤愤言道:“我见此情形,怒问那贱人带我来此意欲何为?谁知那洛凝哈哈大笑,说她也不知此处是哪里,只是有人暗地里传信于她,告诉她这里便是何如意葬身之地!”

    “我听到她如此说道,自然生气万分,不由分说便和她对骂起来,她口口声声说我抢了她的夫君,不报此仇今生不休,可那明明是我的公子,我岂能由她侮辱,便拔剑和她争斗……”

    “正在我和那贱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就听见有声声笛音传来,那笛音非常怪异,以至于我俩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随着那笛音,从我方才出来的那间厅房里,沿着门缝窗口,数十条黑蛇争相而出……”

    何如意说着不觉抱紧了双臂,显然是恐惧再次占据了内心,幽幽忙将她轻轻抱住,犹能感到她浑身轻微的颤抖。

    “其中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蛇迅速来至我的面前,不由分说腾空而起缠上了我的脖颈,我瞬间感觉窒息,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用意念支撑着即将昏迷之际,耳边听到洛凝叫到:‘到底是何人在此?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么……’接着我便昏死了过去……”

    接着何如意身体越发颤抖得厉害,南湖见状将披风取下交给幽幽,幽幽将它轻轻为如意披上,并轻轻地握住如意冰凉的双手。

    何如意停顿片刻继续言道:“当时就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心中实是不甘,我家孩儿尚未找到,我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啊!”

    “待我苏醒过来之时,已是躺在一处草丛之中,颈部隐隐作痛,浑身无力,只觉得面部火辣辣,伸手一摸竟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