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她。”

    幽语臻首微垂，失落低语。

    凰岚大惊，情绪更显激动，火光焰晶构筑而成的地脉神树甚至泛起波纹。

    只是未待她要说些什么，幽语倏忽抬首，斩钉截铁。

    “但我，也可以是她。”

    谢妖面色冰冷，目光锐利如剑。

    那人跑出来了？

    正当他要呵斥几句，借持道心誓言施压，幽语再度说道。

    “我的事暂且不管，先处理契约者与你们的事。”

    幽语不疑有他，并没有打算将她的事再做谈论。

    听得『契约者』三字，谢妖心下稍安。

    而凰岚可就没有那般高兴了。

    原本得知还有机会能够再次侍奉于幽皇神女左右，满心期待，确认其身份那一刻更是狂喜难以自己。

    然而听得什么『契约者』，虽是不甚清楚，仍是满心妒火。

    凭什么！

    能够侍奉幽皇神女的！

    只有她！

    也只能是她！

    凰岚心下几近歇斯底里，但幽皇神女已经发话，作为最虔诚的追随者，必须遵循。

    “是，神女大人。”

    凰岚虔诚作礼，恭敬无比，浑然不似大神通者，更别提天权女帝。

    见着安抚下大麻烦，谢妖对于当前情况只觉心力交瘁，直接摆烂。

    “皇女殿下，眼下如你所见。”

    凰扶政似早有预见，情绪并未有丝毫波动，依旧神色平静。

    她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将海兽鱼骨符递出，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谢妖。

    谢妖眉头微挑，惊诧不已。

    这姐们没事吧？

    真觉得这里的人会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乖乖放人啊？

    见着谢妖犹豫，凰扶政轻言作保。

    “十年之约是本宫胜出，阁下带人离去便是，她们什么都不会做。”

    “十年之约是皇女殿下胜出，此话怎讲？”

    谢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也是来了兴致。

    凰扶政再次收回海兽鱼骨符，心知不交代清楚怕是难以谈妥。

    “阁下可是记得先前那场拍卖闹剧？”

    谢妖颔首，心下隐有猜测。

    凰扶政只是想着起个话头，也没在意谢妖什么反应，继而娓娓道来。

    “先前本宫亦曾说过，遂了这场闹剧顺势检视执政十年成效。

    结果有目共睹，除去巨神宗与暗卫军两股早已摆明阵营的势力，其余帝都权贵无人造次。

    甚至是阁下事后斩杀暗卫军那两只蝼蚁，其后暗卫军部队亦无人寻来报复。

    虽是反应需要时间，但阁下闹的动静不小。

    想必帝城内已是无人不晓。

    以此为由围剿阁下想必也不是什么怪事。

    但阁下也是清楚吧？

    镜湖一战，除去暗卫军那两只蝼蚁，基本上全是些散修匪寇，甚至是金府那边也无人前去。

    其中利害，以阁下之智想必不难猜到。

    虽是有万宝商会护持，但更是本宫暗中摆布。

    以上皆为本宫执政十年成效。

    确是本宫胜。”

    谢妖听完，心下明悟。

    难怪先前镜湖一战那群低能，符箓、法宝、阵术这些玩意儿都没人玩。

    原来都是穷哥们。

    要是换几个出身宗门、权贵门下，手段繁多，怕是镜湖一战也没那般轻松。

    至于金府与巨神宗？

    有万宝商会的天衡大修跟着，谢妖还真是巴不得他们凑上来呢。

    毕竟他们可不是散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了然之余，谢妖更是震动难言。

    仅凭权术就能玩到这种地步？

    “皇女殿下，当真了得。”

    听得谢妖奉承，凰扶政不为所动，而是再次平静地将海兽鱼骨符递出。

    “皇女殿下当真？”

    谢妖依旧犹豫，欲言又止。

    凰扶政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清澈的眸子里灼炽明亮。

    执政十年，换取一回生机已是她所能为她做到的极限。

    即便这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即便这是愚蠢至极的幻想。

    也绝不退让。

    她似对着深心起誓，缓缓地，缓缓地，不疑有他。

    “当真。”

    “我拒绝。”

    谢妖展露强欲之壶般的笑容，一击速答。

    众人窒息难言，全场沉默。

    “为什么？”

    凰扶政神色动摇，踏前追问。

    “哈哈哈，真是难看啊，扶政。”

    凰非烟放肆大笑，眉眼间满是邪狂傲意。

    她没有理会众多视线，径直走到阳灵地脉神树跟前，嘴角泛起冷笑，直视凰岚。

    “仪式可以开始了吧？”

    凰岚轻叹，也没说什么，颔首应承。

    “凰，凰岚，仪式一事可否告知？”

    幽语垂首低语，声音有些生怯。

    凰岚瞳孔地震，心花怒放。

    这样的神女大人好可爱（口水黄豆）。

    随后她连忙作礼，全盘托出。

    “是，神女大人。

    仪式为借持阳灵地脉神树作阵，辅以星间神宫之势，构筑神魂术域，融炼魂灵。

    届时九十九道魂灵夺命吞噬，最终存续者可夺舍定魂第九十九道肉身容器，摘取神诀轮回道果，直上天枢。”

    语罢，似命运裁定，挣扎不能。

    凰书茵脸色煞白，垂首不言，紧咬下唇。

    谢妖则是听得直皱眉，心中无名火起。

    他踏前，颇为焦躁地一指凰书茵，语气不善。

    “那她呢？”

    凰岚虽是满心不爽眼下少年人，但依旧被他的质询噎得难以开口。

    构筑神魂术域之法，乃为她于一千五百年间不断参悟『轮回永生神诀』所习得。

    此法可将同源出身的肉身容器魂灵牵引至同处界域，并在此特定界域之中，凭借海量庞大的地脉灵力，能够将所有人的魂灵强度同调至相持水平，不差分毫。

    而凰书茵则不一样。

    虽是同源出身，但其天生体修，神魂肉身融炼一体，根本无法将魂灵剥离肉身牵引至神魂术域。

    即便强行将她的肉身魂灵悉数牵引至神魂术域，也根本无法进行同调相持。

    换而言之，她一个『洞明境』需要同时面对九十九个『天权境』的魂灵。

    这种事怎么想都要比不参与融炼争夺命运要来得更为残忍。

    所以，凰岚是真的于心不忍。

    只是幽皇神女当前，她并不想有所隐瞒。

    于是凰岚轻轻地，轻轻地艰难开口。

    “仪式必须剥离魂灵参与，她，天生体修，神魂肉身融炼一体，却是不行的...”

    “我来替她！”

    谢妖目光凌厉，冷声低吼。

    隐元战天权！

    一战九十九！

    众人惊得失神，震动难言，不知眼前少年人是在发的什么癫。

    幽语柳眉微蹙，欲言又止。

    凰岚也是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满心不悦。

    她正要怒斥拒绝，谢妖倏忽扭头朝凰扶政问询。

    “皇女殿下，你的十年之约，可否押在下身上，赌上一把？”

    听得谢妖请求，凰扶政惊觉满心荒诞之感，思考不能。

    但恍神也就一瞬，她稍加思忖，银牙轻咬，颔首应承。

    “好。”

    得了承诺，谢妖再次直视凰岚，手指轻浮地指着自身脖颈。

    “啊，对了，我与那家伙契约在身，你们就是争得头破血流，最终也是我的奴隶。

    我给你们个机会，你们也不用那么麻烦互相残杀了，直接来吞我魂灵就是，届时契约也自会承落到你身上。”

    凰岚见着谢妖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原本还是颇为忌惮对方是否有所倚仗。

    而且心知他与幽皇神女关系匪浅，不好做得太过。

    但少年人那副咄咄逼人张狂的姿态着实让她恼火。

    更别提，她本就对谢妖满心意见！

    “好好好。”

    凰岚怒极反笑，心中杀意涌动。

    话音刚落，凰扶政与凰非烟受术式牵引，飞身融入阳灵地脉神树。

    “你到这边来。”

    凰岚合印成诀，牵引谢妖。

    谢妖也不抗拒，任由着对方操纵。

    遽然间，凰书茵娇躯剧颤，神色惊慌，死死地抓住谢妖袖口。

    “你，你真的要去吗？”

    谢妖头也不回，冷漠地甩开少女的手。

    世人遭难，总是祈求他人救赎。

    朝夕相处的亲友，素不相识的旁人，甚至是虚无缥缈的神明。

    全是无尽的失望，乃至绝望。

    你厌恶悲惨吗？

    那么，献上你的罪恶！

    由我给你，展现地狱！

    庞大的地脉火光流体开启转动，无数泛着纯白幽芒，如蛛丝般的光线垂落至少年身躯。

    连接，扩散，侵蚀，交融。

    “轰！”

    闪耀着炽烈火光的巨大符文矩阵转动，空间术眼扭曲显现，术域门户大开，此间璀璨星光如汹涌潮水倒灌，簇拥着百人魂灵涌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