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碎玉》
“咔嚓!”
安澜从深陷的回忆里回过神,看到周书语举着手机冲她眨眨眼。
这部手机是周书语刚刚从自己的枕头边上摸到的。
周书语试了试,用自己大拇指的指纹成功解锁了这部手机。
这部手机的颜色是素净的白色,款式普通,应该是华美品牌手机里最基础的型号,价格非常亲民。
周书语有点奇怪,吊坠口中家境颇富裕的穆若初,为什么用着这样便宜的手机。
由于便宜,它的内置相机的像素自然不太高。
但是这糟糕的像素,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照片里安澜那干净而帅气的气质,反而给安澜的侧影增添了更多的情绪和氛围感。
周书语看着照片轻声感叹:“果然,天生是要吃这碗饭的。”
“嗯?”
安澜没有听清周书语自言自语的话,疑惑地看她。
周书语放下手机,略微歪头,接着因自己拍照而被打断的安澜的话头,平静地开口。
“所以,今天早上,你本来应该参加《明星创造营》的第一场淘汰赛,但你却出现在这里。”
周书语摸摸鼻子,综合从安澜的倾诉里听来的情报,仔细考量自己在安澜心目中的分量,摇摇头。
“你不会是为了我……你,想退赛?”
安澜有点惊讶,站起身,正视周书语。
周书语平静地迎视她的目光。
安澜垂眸。
“今天凌晨,我在赶往拍摄场地的路上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我猜,我的名字,安这个姓,大概在你的通讯录里按字母表排位,排第一个吧……”
“医院说,你因为药物中毒,晕倒在了马路边……”
安澜说着,俯视周书语。
周书语的脸上印着自己的影子,她的神情专注,双眼澄澈而安宁。
安澜的心里浮现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这样的“穆若初”,让她忍不住想要坦诚相对。
她伸手摸摸下巴,神情复杂。
“我们只认识了不到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其实我们俩在工作之外说过的话,总共并没有几句……”
“你对我们总是很疏离,甚至有点冷漠……我几乎不了解你的一切……”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不能算是朋友。”
安澜斟酌着缓缓说道。
说完这段话,安澜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将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上去。
“所以我想,我会来探望你,但我大概不会放弃一次重要的比赛赶来看你。”
安澜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沮丧。
“但我,恰巧,想放弃了。”
周书语看着面前的安澜,感觉她好像一只垂着头的小兽。
“你本来准备了什么节目?”周书语问道。
“一首歌,是我自己写的歌。”
“可以唱给我听吗?”
周书语眨眨眼。
“……可以,”安澜疑惑地看向周书语。
“但是,我没有带我的吉他。”
“吉他啊……”周书语环顾四周。
“没事,我有办法。”
在安澜惊异的目光中,周书语拔掉左手的输液针头,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片刻后,床边的地板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物品。
输液的玻璃瓶、盛着水的水杯、花瓶、木制的纸巾盒、金属粉饼盒、矿泉水瓶、一次性木筷……
周书语打算利用这些手头的物品,来为安澜敲奏出歌曲配乐。
周书语席地而坐,双手各拿一只木筷,认真地对着面前放置的各式杂物敲敲打打,不时调整一下物品的摆放次序。
她在寻找不同的音高。
不同的物品在敲击时会有不同的音高,只要找准这些音高,便可以把它们变成一把乐器。
就像敲奏编钟一样。
前一世,周书语在拿到《凤舞凌霄》的剧本之后,发现她所饰演的女帝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做重要的决定前,喜欢亲自敲奏编钟,而这敲奏的过程,也是她在纠结取舍后最终下定决心的过程。
周书语认为,编钟的乐音及敲奏编钟的动作,对侧面反映女帝心理斗争的历程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
因此,周书语在这部戏开拍前,曾花费大量时间专门学习了古代编钟的演奏。
当敲奏编钟的镜头第一次拍摄时,周书语专业的演奏及优雅又极富爆发力的敲奏动作,曾令片场的所有人屏息倾听,纷纷沉浸在她借此表达出的强烈的情感漩涡之中。
直至一曲敲奏完毕后良久,片场的寂静才被爆发的掌声打破。
而现在,只不过是将编钟换了形式而已。
周书语盘腿坐在地板上,调整完毕面前的所有物品后,脸上浮现出一朵笑容,抬头看向安澜。
“好了,伴奏有了。”
周书语探身拖过一把椅子,摆放在自己和安澜中间,又把自己的手机斜放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支起来,让摄像头刚好对准安澜,点开录像键。
“摄像也就位了。”
周书语笑着朝安澜示意。
“开始吧!”
倚在窗边的安澜看着周书语这一番操作,从刚开始的疑惑逐渐变成惊讶。
音乐专业的安澜,从周书语的敲敲打打和位置调整中,看出了几分门道。
她发现周书语是在按物品经敲击所呈现的音高高低进行排序。
这些身边随意找来的物品,在周书语的面前,仿佛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琴键。
“唱歌总是跑调的穆若初,竟然有绝对音感吗?”
安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定定地看周书语,穿着病号服随意坐在地板上的少女,举着两根木筷,笑容耀眼而澄澈。
安澜压下自己的思绪,在暖融融的阳光下闭上眼睛。
她轻声歌唱,低哑深情的歌声仿佛让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眼前,漫天的星光如碎玉……”
“我伸手触碰,指尖所及,皆化成你弯弯的眉眼……”
“我刚刚要微笑,便见你的眼睛里,泪珠滑落……”
……
周书语听得入迷,也看得入迷。
直到歌曲第一小段结束后,周书语才回过神来。
她回忆着歌曲里的旋律,伴着安澜的歌声开始敲奏。
一串串的音符在周书语的敲击里浮现,清雅悦耳,又与歌曲的旋律奇异契合。
安澜忍不住睁开眼睛,惊喜地看向周书语。
身穿病号服的女孩正专注地低头敲击,松散绑着的发丝滑落脸颊。
她敲奏时,双臂在空中划出的弧度优雅而飒爽。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你转身离开,碎玉幻化流星……”
“我看着你的背影,失去最后一丝气力……”
“我把风花沉落大海,换取最后的温柔祈愿……”
“愿你平安顺遂,愿你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