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医院的楼道里，周书语心中颇有点惴惴。

    她翻了翻穆若初的钱包，里面除了身份证之类的个人证件之外，就只有少量的现金和一张银行卡。

    她不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虽然穆若初的家境颇好，但考虑到她回国违背了张雨的意愿，愤怒之下的张雨，可能并不会给她经济支持。

    医院的抢救费用，还有单人病房的住院费，想来可能并不低。

    “你抢救和住院的所有花费，你的朋友已经都帮你结清了。”

    医院出院处窗口的工作人员，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说。

    “朋友？”

    周书语想到了安澜。

    安澜目前的境况，应该比穆若初好不了多少……

    周书语在心底里默默记下。

    她是这样的性格，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必筹谋以十分来回报。

    走出医院，周书语跟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步行去坐地铁。

    进入地铁站前，她老老实实地从包里取出口罩和鸭舌帽戴上。

    她习惯坐地铁，却不大习惯戴口罩和帽子。

    前世的她，走在大街上没人认得，自然便也不需要这些装扮。

    从医院到香蕉卫视，几乎是从始发站要坐到终点站的距离，不过好在不需要倒车。

    此时的地铁站并没有很拥挤。

    周书语坐在地铁靠边的座位上，思索着不久后要开始的《甜蜜恋爱第二季》的拍摄。

    恋爱……

    对周书语来说，这是个有点陌生的字眼。

    她在影视剧里谈过不同的恋爱，但，那是跟着剧本来演，所有的情节和对白早已被安排妥当，她需要做的，只是代入而已。

    如果没有剧本……

    周书语顿时有一点点紧张。

    在前世那段算不得太短的人生里，她没有谈过恋爱。

    但是，她有过喜欢的人……

    周书语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她闭闭眼睛，抬起头。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

    男生在低头玩手机；女生的头靠在男生宽阔的肩膀上，安心地沉沉熟睡。

    周书语把自己的头轻轻倚靠在身侧的透明隔板上，感觉困倦袭来。

    困意裹挟着她的意识，飘向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与顾城安的初次见面，是在大学入学的第一天。

    周书语走进教室时，不大的教室几乎已被坐满，她只好坐在唯一空着的第一排的座位上。

    辅导员很快到来。她站在讲台上，在进行了简单的开场白后，询问大家谁愿意第一个做自我介绍。

    “不如，我来吧。”

    教室后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这个声音太好听，是那种浸染着阳光的好听。

    好听到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周书语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衬衫的扣子开到了第二个，袖子高高地挽起来，额头上还残留着运动过后的细密汗珠。

    黄昏时分暖烘烘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挥洒在他的衣领上。他的笑容干净而阳光，他的眼睛明亮而充满活力。

    “我叫顾城安。”

    他说。

    她垂下眼眸，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悄悄悸动。

    这一幕牢牢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后来时光又走过了很久。

    后来顾城安离开了她的生活。

    后来她慢慢忘记了许多事。

    但她却一直能够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的每一个细节。

    后来啊。

    他事业顺利，功成名就，娶妻生女……

    而她再见他时，已是二十多年以后，在《凤舞凌霄》的拍摄现场。

    她是女帝，而他是将军……

    “乔安门站，到了。”

    地铁的报站声惊醒了周书语，她睁开眼睛，急忙起身，跟随人流走下地铁。

    《甜蜜恋爱第二季》第一次拍摄的场地就在香蕉卫视的办公楼里。

    周书语想，今天应该只是一次正式拍摄前的采访。

    但当她按照前台的引导，推开一间会议室的门后，眼前所见却是三个已经整装待发的摄像大哥。

    这三个摄像大哥，各自扛着一台已经启动的摄像机对准她。

    门被推开时，三个摄像大哥显然因她的美貌怔了一瞬。

    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裙，不施脂粉，黑亮柔顺的长发披肩，眼神平静而澄澈。

    活脱脱是无数少年梦想中初恋的模样……

    他们透过摄像机，看着门后走出的少女，几乎立时可以想象到，节目播出时，观众将会因这个镜头而感到多么地惊艳。

    周书语看着长枪短炮一般对着自己的摄像机，挑挑眉。

    她没想到，受了前一季差评刺激的香蕉卫视变得如此生猛，都没有一次正式的碰头会议，也没有安排任何铺垫，就直接开拍。

    “我……要在这里等吗？”

    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安排。

    其中一个摄像大哥这时回神，他一手维持着摄像机的平稳，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面前的少女。

    周书语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是手写的字迹。

    “嗨，你好啊，我是要在这个节目和你谈恋爱的人……啊哈哈哈，这么说好像有点点尴尬……他们刚刚才临时通知我，让我自己来决定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和活动……额，我想来想去，要不，攀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攀岩……总之，我先出发去岩松攀岩馆等你啦！”

    这字迹说不上好看。

    这封信的落款处，只画着一个吐着舌头掐着腰的笑脸，给人留下活力十足的印象。

    只是，笑脸的嘴角有点瘪，似乎透露出写这封信的人，对香蕉卫视这次甩手掌柜一般的操作，感到十分的无语。

    看着这个笑脸，周书语读懂了其中暗含的吐槽，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笑容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绽放，自然而又惊艳，似乎为她清冷的面部轮廓增添了一抹温柔。

    摄像大哥呼吸一窒，急忙调整镜头焦距，给了这个笑容一个特写。

    对方是谁，周书语猜不到。

    从香蕉卫视目前的拍摄和安排可以看出，它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大决心，要彻彻底底地洗清上一季留下的负面影响，在这一季，完全抛弃剧本，把主动权交到嘉宾手上。

    这对香蕉卫视来说，无疑是一次破釜沉舟的冒险。

    而对参与嘉宾来说，的确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完全没有剧本，节目很容易变得松散而沉闷。

    那么，怎样才能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让节目足够好看呢？

    周书语一边在手机地图中输入“岩松攀岩馆”，一边在脑海中默默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