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语没有说话。

    没有必要询问吊坠。

    她猜得到，穆若初那晚看到了谁。

    穆若初身上所具有的目标导向性如此强烈，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能引起她关注的，一定是穆华林。

    穆若初在那一晚的晚宴上，见到了穆华林。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她并没有走上前去与他交谈。

    周书语想，如果换成是她，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自己如今用着穆若初的身体，周书语感觉，自己似乎能够与她感同身受。

    这是穆若初这20年来，第一次见到穆华林，他在她的眼里是无比陌生的。

    要同他说些什么呢？穆若初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

    况且，这时的穆若初，在这个圈子里，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与穆华林相提并论的高度。

    骄傲如穆若初，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贸然与他接触。

    沉默半晌。

    周书语眼尾的余光轻轻掠过周边的摄像机。

    秦杨抛出的这个话题，看似不经意，但其实极为敏感。

    也极易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节目，这样一个场合。

    这个在初见时向自己露出大大笑容的少年，其实，并不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那般，简单而无害。

    周书语在心下冷静作出判断。

    他，是一个不会按规则出牌的人。

    周书语在心里叹道。

    也许是因为远超别人的优越的家境，以及他过于顺遂的事业，他大概并不会像娱乐圈的其他艺人一样，在大家默认的规则框架下小心翼翼。

    同时，也因为这种顺风顺水的无聊，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打破无聊的欲望。

    他的顽皮，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

    她从他的身上嗅到一缕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周书语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又伸出手指，略微调整杯柄的角度。

    秦杨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

    这一只咖啡杯的杯柄上方，有一只趴扶着的小小的维尼熊装饰。

    而随着那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推移，杯柄对准了小木方桌上摆放着的小盆的绿植。维尼熊微眯着眼睛，笑容欣喜而陶醉，似乎在轻嗅绿植清新自然的气味。

    周书语的手指离开杯柄，她抬眸，用平静而坦然的眼神郑重看向对面的少年。

    她并不想让原主与穆华林的关系，在现在这个时候，摊开在大众的面前。

    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察觉到周书语的认真，秦杨不由地收起玩味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正了正坐姿。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书语说。

    “我，有我的故事。”

    周书语的语气平静，眼眸幽深。

    她的声音轻雅，听在秦杨的耳朵里，竟似有回音。

    秦杨放在木桌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少女的眼中似有漩涡。

    秦杨感觉，在某一个瞬间，自己被这漩涡牢牢地牵引。

    他心中有点微痒，忍不住地期待起这个故事。

    然而，这个时候，对面端坐的女孩却垂下眼睫，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引人探究的深潭。

    “90天以后，我再告诉你。”

    少女慢声道。

    秦杨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90天，也就是三个月之后。

    然而，在他们目前与《甜蜜恋爱第二季》签好的合约里，节目的拍摄期间，统共就只有两个月。

    就上一季的情况来看，提前下车的“蜜汁夫妇”梁智和唐蜜自不必说；就连另外的两对荧幕情侣，在节目拍摄结束后，也再未在任何场合下同框出现。

    无论是否按剧本行事，这样的恋综节目，大多也只是在镜头前逢场作戏，满足广大CP粉的粉红色幻想而已。

    而当节目结束，在节目里你侬我侬暧昧不断的男女嘉宾，在此后互相回避不再互动或者同框，似乎早已成了一条默认的法则。

    “好。”

    沉默片刻后，秦杨唇角微动。

    “那我们，就约定在90天后。”

    他的表情认真。

    周书语点点头。

    她读不出对面这个少年的想法。

    也许两人都知道，这个90天的约定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借着这个幌子，这个她不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终于顺利揭过。

    只剩几个已经做好准备抓住劲爆秘闻的摄像大哥们，蹲守在摄像机前，意犹未尽，面面相觑。

    “谁？穆若初那晚是在看谁？故事呢？就这样……不继续说了吗？”

    休息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周书语一边用小巧的金属勺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一边在脑海中搜罗可以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片刻后，她莞尔一笑。

    这个笑容，配上她松散地垂落在唇边的几缕发丝，莫名令人心中荡漾。

    秦杨的视线落在她唇边的发丝上，莫名感觉心中酥酥痒痒。

    周书语放下勺子，两臂交叉叠放在桌上，微微向前翘起木椅，上半身前倾贴靠在木桌边缘。

    木桌本就不大。

    随着周书语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

    秦杨似乎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甜软香气。

    秦杨的心跳快了一拍。

    周书语直视秦杨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这么红，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呢？”

    秦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周书语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少女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报复得逞的欣喜。

    所谓，有来有往。

    你挖一个坑给我，我也挖一个给你。

    十分公平。

    周书语面不改色。

    在了解到秦杨的身份之后，她的确好奇这一点。

    她本来以为，安排给自己的男嘉宾，会是一个籍籍无名渴望机会的新人。

    那么，这个节目的观众也一定同样好奇。

    当红小生秦杨，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愿意自降身价，来参加这个口碑极差、看起来已无药可救的“烂节目”？

    如果秦杨能接得住自己这个问题，那么大概率，可以在节目开播当日提前预定一个头条的位置了。

    也许，会为这个收视率惨淡的节目贡献一波宝贵的热度也说不定。

    周书语知道，在经历虚假的第一季后，观众最想看的，无疑是真实。

    “那我就给你们看真实。”

    周书语在心里暗自想，决定以后在这个节目里多提这种实诚的问题。

    周书语问得坦然。

    片刻后，秦杨回答得也同样坦然。

    “他们说，为了稳固粉丝，我这几年都不能谈恋爱……”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

    “听说上这个节目可以恋爱，我就来了。”

    周书语愣了愣。

    真的假的啊？这个少年，居然真的是为了谈恋爱来的吗？

    可，她自己并不是……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恋爱。

    变成穆若初以后，会改变吗？

    周书语突然有点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