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中仙

第三十一章 陌路人几许

    “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到底有没有逍遥散啊?你就开几包给我吧。”

    露柔大堂中,一个衣衫破烂污秽、身着褶瘪短褐男子一脸痛苦地望向商辰,不断地恭手请求。

    “你……我……请见谅,我这是不能开的啊。”

    手上拿着病案的商辰很是犹豫。

    这是今天他诊治的第一个病人,他非常穷,穷到什么程度,穷到了连药都买不起,而且商辰诊断出他得了算是严重的伤寒,此伤寒之症有蔓延之像。

    其所求的逍遥散是盛极一时的精神麻药,中层人喜欢靠着这个醉生梦死地熬过精神上的痛苦与崩溃,而底层人则靠着这个去捱过身体上的病痛折磨。

    关键是这东西还是管禁的,除了露柔堂等特殊的渠道才会搞到。

    “求求您吧。”这满脸沧桑的男子脸露满眼的渴求。

    商辰望着他沉默不语,唉,这事就像前身他小时候的穷亲戚生了一场大病,自己还跟亲戚没有多少交往渊源,你借呢还是不借呢,到底借多少呢,这对人性来说一件很可以考验的事情。

    罢了,赊给他了,求个心安嘛,反正他现在是有很多‘钱’了,昨晚他就是睡在了江家,半夜里江藏烁神使鬼差地偷偷给自己塞上160颗上品元晶,这些元晶没有一个是中、下品的,真是风险和收益同在,也不知道江藏烁有没有偷偷地塞点东西给自己。

    “大夫,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那男子明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他直接‘噗’的一声跪了下来,猛的“砰砰砰”的磕头。

    见此,商辰很是动容,他直接出到了外面把他扶起。

    人啊,尊严不至于这么卑微,想想自己批判别人为伪仙,那么自己又做了多少呢,

    “大叔,你快起来。”

    看着大叔脸上劳作的风霜,商辰知道这痕迹是不会骗人的。

    “既然你求到了我这,我怎么无动于衷呢,来,其实没什么过不了坎,我马上……”

    就在商辰话要决定要帮他付了这笔药费时,游月初恰到好处走了过来。

    “哎,你不能这样,去开给他吧。我们药堂呢也不是慈善店,就将就开几包给你吧,不要钱的,你好好活下来。”

    “是,是,是。”那男子连连点头,一抹泪水感激道。

    “还是我来吧。”商辰把他扶起:“大叔,这药钱我们露柔堂赊给你,等你有钱了再还就是,哦,你是要逍遥散不?因为这是管控产品,我就赊能给你一包了,所以请见谅。”

    那男子闻言又直接落下了几行浊泪。

    “谢谢你,谢谢你们!”大叔紧紧握住商辰的手,脸色浮现些激动:“你们真是在世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你们是大好人,我永远感谢你们。”

    大叔又想磕几个头,商辰赶忙制止住,很快拿着几个药包离开了。

    见他走了,商辰有点感伤,一包小小的药居然还成为了别人的救命药,就怪可怜的,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短。

    “你挺善良的。”游月初对他微微一笑,“但你是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你应该给他开点道义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知道一个绝望的人,他去求到这里耗尽了对少尊严,我也是力所能及而已。”

    回到了位置,他在把心理迅速调整回来,看了几个病人,突听门外就是一阵喧闹。

    “快快!前面就是了。”门外,最先头的一个粗胖男子推搡叫喊着一群人前进。

    只见四四五五一群人抬着一个身着蓝色短衫老头模样的人凤凤火火急急地拥进来露柔堂来。

    “老爷啊,你可要撑住啊。”闻听一个垂珠眉的中年妇女低声落泪。

    “都散开!都散开!这是钱,麻烦你们让开,我们的要紧!”那男子继续赶人道。

    哗,哗,哗!此人东抛西撒,全是金银财宝,众人一顿疯捡。

    豪横是豪横了,见到此景,商辰脸上浮现佯怒,他刚欲开口。

    却见那人大喝一声,“你别说话!”

    他‘哗’的一声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投过来。

    我靠!元晶!上品元晶,谁跟钱过不去啊。

    商辰稳稳的接了过来。

    “小兄弟你赶紧看看我们老爷吧。”此人对商辰道。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爹!你可要撑住啊。”

    商辰看了过去,只见这男子绾着蝴蝶结长发,我去,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昨天那位公子哥吗?

    此刻,商辰心情大写一个复杂。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了这么多吗?你们药堂赶紧把最好的药拿出来!”

    不知从哪又冒出一个粗胖男子腿一伸脚一横于地面上虎虎生威道。

    对于这种货色,商辰当然是不理会啦,这时,他才注意到躺在担架上的病人,只见那人锦服穿在身,头上戴着员外帽,脸部有些浮肿淤血,双眼紧闭着嘴角还歪斜,貌似状况还挺严重的。

    “神医!游姑娘。”这时,另外一个伙计到前面别来那个粗胖男子,过来向她低声哀求着:“求求你救救老爷吧。”

    “抬进里屋来吧。”游月初出来看了一下病人道。

    “老爷……”那妇女慢慢跟了进来,还在泣涕涟涟着。

    ………………

    里屋,商辰和游、叶三人联合诊治那重症病患。

    没办法了,这阵仗,此刻只有多些人力量才大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游月初想那伙计问道。

    明显这二人二人是相识的。

    “游小姐,这半年来,我们一直遵从医嘱,没敢随便让老爷下地,就连房事都减少了许多。”那伙计打量了一眼游月初的神态继续道:“可就在昨天,老爷嚷嚷着要吃夜宵,我们平时哪敢啊,毕竟今天晚上才刚……”

    “你说重点!”游月初直接打断他,脸露不满道。

    “好好。”

    听完病人家属诉说,此病人是吃饭中,突然就不能用筷子了,然后全身肌肉疼痛无力了1天后才赶在明天早上时分来到了露柔堂。

    商辰和他们也分别诊断完毕,全是同一个结果:舌红,苔薄白少津,脉细缓。

    游月初给他服下续命的的药丸,他们几个人就商讨着。

    “两气亏虚得非常严重,比上次严重的多,你们到底有没有隐瞒病史啊。”游月初诘问道。

    “游姑娘,真的是这样,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请你快快施救吧。”

    “你叫我如何施救?”游月初有些愤怒了,“除了仰公子留下外,其余人等全部离开!”

    哗哗,一顿手忙脚乱,三三作两的离开了。

    而商辰想着他所得到信息,沉思了一下道:“仰员外下肢疼痛尤甚,不能行走,口干思饮,昨晚吞咽困难,呼吸困难,实则是病症减重了,”

    “没有食欲,大小便失禁,再结合此前脉象,恐怕肠胃功能已经瘫糜了。”叶深衍向他猜测道。

    “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爹啊。”闻言,仰公子直接蹲坐在地面六神无主道。

    而游月初听言向他瞪了一眼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如果你在嚷嚷,连你也一起出去,懂?”

    仰公子瞬间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见他安静住了,游月初继续问道:“原先我施针帮你家老爷子稳住了症状,我说要好好静养你们没做到了没?我说每隔三天用益神草汤给他服用,你们做到了没?”

    “说话啊,聋子啊?”

    “我……我……”仰公子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叶深衍这个大傻子只在一旁看戏,没办法商辰见她有些暴走,只能过去拉了拉她宽慰说:“月初,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还是救人要紧。”

    “真是无语,如果你们隐瞒病情。既然不相信我们,早点送去邑城啊,来我们这里干嘛?”

    “我错了,都是同乡人,还是给我给点面子。”仰公子抓耳挠腮道。

    “哦?那昨天你给我面子了没?”商辰对他横眉冷竖。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仰公子掩面呜呜的哭起来。

    “别吵了,你们都别说了,又不是开批斗会的,也不是追责的时候,这不,小玉已经把仪器送来了。”叶深衍劝解他。

    “闭嘴!”

    商辰和游月初闻言异口同声对他道。

    “唉……”叶深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

    徒听嘭的一声,欧小玉把一个四方金属盒子抬放在地面,这盒子方方正正,上面缠绕着许许多多的花纹。

    “赶紧用灵符来观照他。”

    过了一大段时间,游月初看着上面的数据沉吟道:“情况很不乐观,我建议用修士疗养的手段来吊命,只是这费用……”

    “我这……”仰公子犹豫了一下,“我们的钱拿来的不够多,而且我们听说邑城局势复杂,上次姑娘你不是用针灸把我爹给治好了吗。”

    “你都说上次了,上次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情况比上次还凶险危急。”

    游月初蹲下来便涂抹一些药膏在病人的脸上和脖颈。

    “我们确实没有多少钱……”

    见状,商辰内心有些傻眼了,感情刚才他们进门都在打脸充胖子?

    他们可是大地主啊,现在地主家难道都没有余粮了?他知道全个南雍区就那么几个地主的,嗯,所以原来那公子哥确实没说假话。

    “那你们自己定吧,这病到哪都是这样冶,小玉,快起一份草书让他们签字。”

    “我…我…”仰公子直接哆哆嗦嗦的出去找人商量了。

    而游月初度了一道元气在病人的手掌中心,很快,这些药膏全部烂萎掉并散发出古色古香的味道。

    看着她的操作,商辰还是受益匪浅的,这比书上的知识内容还要直观,毕竟诊冶修士的手段与诊治凡人是不同的。

    “水,水……”员外嘴巴怯懦着。

    “老爷,你好过来了。”那妇人冲进来悲乎哀哉地捧撑着病患的头。

    “爹啊。”仰公子也冲了进来。

    员外左右望了望,看都不看那妇人,对仰公子道低弱蚊吟道:“我估计是活不了了……”

    “爹啊,你遭逢大难才刚刚好,为何说这种丧气话……”

    那员外听完完,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神色,变得非常空洞落寂。

    把流程看下来的商辰还在琢磨,这会儿,他知道这老人家是回光返照了,难道心有死志了?

    “不用治了,耗费了家产来治我的病不值得。”他的话就像是有一股痰一样。

    这员外在看了一眼仰公子,语气突然急促起来。

    “秀兰!拿剪刀来,捡了他的辫子,快……”

    “老爷,这哪有剪刀啊。”妇人听言有些无措。

    “你若不剪,休…休想分我一分家产。咳!咳!”

    噗的一声,员外直接吐出血来。

    “都是你把他害成不男不女的样子!还不快去!快!咳咳!”

    仰公子蹲跪在地上直接泪如开闸之河,但却死死护着他的头发。

    …………

    见状,商辰直返接回到了外堂替人诊治,不想看接下来的狗血剧了,想想到别人至少有个爹哭哭,而自己有个爹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哭处,这到底是谁更悲呢。

    陌路人几许,际遇纷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