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君熠其实也不用一直住医院，主要还是调节心情然后注意养胃，挂水倒还是其次，中药也给他开了一些，嘱咐他剂量和其他注意事项，凌萱也在一旁记着。

    “没告诉你爸妈的话，不如跟着我去外婆那里住一段时间吧，离这里也近，有什么事情也方便过来。”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可能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能真切地体会到凌萱的关心，他不想放手，即便这种关心是因为自己的病弱。

    一直拖到两点多水才挂完，他什么也吃不下，整个人萎靡不振，随她安排。到家以后也是淡淡的，简单洗漱之后就自觉躺床上了，她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他摇摇头说没有，反正针水挂了，其实养分也有，所以感觉不饿。

    那两天她一直陪着他，其实也没干什么，他们就是按着生物钟晨起，围着公园走走，找个地方吃早点，然后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熟悉这个城市上。

    大学四年不在暮城，毕业之后凌萱虽然在这里工作，但一直窝在城郊学校那边，或者就在外婆家；君熠则除了假期回来跟他们聚餐，也没有机会好好逛一逛，对于他们来说，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听说新开了一家游乐园，凌萱想着好久没去了，就提议去看看，君熠没有拒绝。

    玩项目的大多是小孩子，由父母陪着，他们两个年轻的混在其中倒显得扎眼。

    君熠兴致仍不高，凌萱也不好强拉他去玩，就自己去坐了旋转木马，一圈一圈绕着，每次经过他身边都露出甜甜的笑，君熠心里不由得一紧，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一点拙劣，借着生病的由头，固执地把她圈在身边……他好害怕她只是因为担心或关心，而不是因为爱，但又害怕说开之后连这样的陪伴也得不到，所以就这么纠结着，别扭着。算了，几天而已，她很快要去学校上课，他也要离开，就好好享受还在一块的时光不好吗？免得过了之后又懊悔，他总算说服了自己，于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每次经过，都以更盛大的笑容迎接她，回应她，目送她，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她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腿都坐得有点麻了，因为要用力夹着那个马，一手握着杆子，另一只手配合脸部表情跟君熠打招呼，这么多圈下来确实有点累，君熠伸手扶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又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举着喂她喝水。她其实默认并接受了这种亲昵，虽然本来他是病人应该是自己照顾他，但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他的体贴和周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哟，凌老师，这就是你那读研的男朋友吧？”

    幸好那水已经咽下去了，不然凌萱肯定要呛到，但是紧张是肯定的，她面对突然出现的女教研组长高老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好，我叫君熠。”他倒是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凌萱完全听不到了，耳朵里轰隆隆地想着，她竟然有一种谈恋爱被抓包的错觉，同时心底又浮起异样的快感，她试图辨清来源，却失败了。

    “不打算解释一下？”君熠这会有点得意了，完全不是之前出来时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自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完了才觉得有点不对，便抽出纸巾象征性地擦了一圈杯口的水渍。

    “不是，上学期她问我的感情状况，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同事给我支了个招，说让我编一个虚假的对象，就说在外地读研或者在军队服役，我照着瞎掰了几句，谁知道她真信了。”

    “所以你编的男朋友是在哪里认识的，现在又是在哪里读研？”他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用玩味的表情看着她表演。

    “我……额，为了提高可信度当然是说在BJ啊，大学认识的嘛，现在也是在BJ，毕竟天高皇帝远，她们再怎么八卦也不可能去一个一个学校查吧。”

    “所以是以我为原型的咯？”他不确定，但是他想试一试，看一看她的反应。

    “怎么就是以你为原型的了，在BJ读大学和研究生的人多了，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呢。”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承认，有点心虚。

    “可是在BJ读大学又读研并且跟你有交集的男生只有我一个啊，难不成你当时真背着我们谈了男朋友？”

    “当然没有啦。”她不假思索地否认，说完才意识到她这么快回答就默认了确实是以他为原型，也许是事实吧，当时说要编一个的时候，她潜意识里或许觉得就是君熠了，只是自己也没有察觉。

    君熠觉得自己被爽到了，这至少说明凌萱心里有他，而且不完全是朋友那种，虽然她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但总有一天，等好感累积到一定程度，她也会承认的吧。

    元宵过后，凌萱照旧回学校上班，只是关于她的恋爱的传言多了起来，高老师秉持一贯的浮夸作风，只是说看那浓情蜜意估计离结婚不远了，幸好没说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凌萱尚心存感激。

    这种事情向来也不好否认，于是在别人问起的时候凌萱也大大方方承认了，她多么庆幸君熠没有跟她在一个学校，一个环境里生活，不然听到这些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现在很难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凌萱不确定，但心里知道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她跟君熠之间，这些年的牵绊太多了，虽然半年前，在他最后一次告白的时候她仍是拒绝，可后来他不管不顾地跑回暮城来确定她是否安好的时候，凌萱确实是动心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那么在乎自己的安危。

    这次生病也是，他明明虚弱，还是陪着她在外面逛，努力配合着她想要让自己开心一点的想法。这些年，他做的一切，她看在眼里，从前或许只是觉得他人好，自己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他的这份恩情，到现在感激还在，只是又变了一点味道，她开始觉得自己必须去做点什么，去靠近他，关心他，不是为了弥补，而只是听从内心的呼唤。

    君熠说自己要一直待到三月中旬，因为过年没有回来，导师特意放了近三周的假，凌萱在电话这头无意识地撇撇嘴，心想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善解人意的领导。虽然她也刚结束了并不比他短的寒假。

    “哟，又跟小男朋友腻歪呢？”高老师挟着课本从外面进来，凌萱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想到手机对面那个人也有可能听到后，还是不自觉红了脸。

    “妇女节你们放假吗？”君熠突然无厘头地问，凌萱答放，她还想着幸好他没提刚刚的话头让她尴尬，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压根没听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天……上午吧”，她扫了一眼课表，“有第一二节早课，上完就结束了，然后周一晚上回学校，也不是上晚自习，就是可能开教职工大会吧。”收假开会是惯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明明他只问了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学校给的假还是太短啊，你们这些小年轻都没什么时间待在一起”，高老师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去接水，“我现在就只能每天卡着时间去接接女儿，家里那位已经相看两厌，果然恋爱还是得看你们谈才有意思。”

    凌萱假装听着电话，也没有接她的话，但不自觉耳朵都红透了。可能在别人眼里，他们现在确实是像热恋中的情侣，但是实际呢？可能也不算吧。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吧。”

    “我……”她其实是想拒绝的，倒不是说不愿意，是怕又遇到八卦的老师，电话里的声音可以装没听到，迎面撞上的话怎么也得敷衍几句，她自己身处这个环境倒是无所谓，但害怕君熠会因此烦恼。但其实她的担心纯属多余，现在算是处于暧昧期的他们，或许会更需要外界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