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蛇的命，一条世上罕有的毒蛇，而那条蛇就是毒手禅师的命。

    毒手禅师放下麻袋，麻袋里面有虫子，蝎子，还有蛇，仿若世间一切毒物都在他的麻袋里面，他从里面捉出一条蛇来，这条蛇吐露着猩红的信子，舔舐着毒手禅师的脸，竟然一口咬了下去。

    清晰可见的毒液让毒手禅师的血脉都发黑发青，而毒手禅师仿佛喜欢这样，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毒手禅师，以身饲毒，他调制百毒，直到现在，他浑身是毒。

    而那条蛇，是绝无仅有的毒蛇，是百年难遇的毒蛇，他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之时，他没有犹豫的就将蛇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甚至可以看见那条蛇的獠牙，他马上就要得到那条蛇的毒素之时。

    一个少年出现了，他一把抓住那条毒蛇，生生的拽成两截！

    这无疑是要了他的命。

    “少年铁胆！浑身是胆！”毒手禅师捏住那条蛇，与被铁胆拽死的那条蛇一模一样，他说道：“你欠的不是我的命，是这个小家伙的命，你杀死的那条蛇可能是它的父亲，也可能是它的母亲，我来是帮它还债。”

    铁胆身上的血往下流着，断了一条胳膊后，他仿佛不知道疼。

    铁胆说道：“来！让它咬我一口！我的债就还清了！”

    毒手禅师：“让它咬一口，你就会死！”

    铁胆不说话了，头上冒出冷汗。

    他害怕，怕死。

    他一直觉着自己不怕死，但当死亡来临时，他才知道死亡是什么。

    他大步走近那条蛇，伸出自己的左臂，那条蛇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没有准备下口，就在众人以为这条蛇不会下口之时，它忽然一窜，一口咬在了铁胆的手臂之上。

    毒素顺着铁胆的血液蔓延，顷刻攻入心脏，铁胆只感到心里一阵绞痛，忽然之间他仿佛就没有了动作，口吐白沫，眼睛晕花。

    李沐不忍见这一幕，陆慕也是别过头去，他们都认为铁胆不该死！

    毒手禅师也是如此，他也不认为铁胆该死，于是他又拿出一条蛇，这条蛇有一个头，却好像是三个头，只见毒手禅师一个指令，那蛇通灵性一般，也是一口咬住了铁胆！

    铁胆体内，两种蛇毒互相交织，以毒攻毒，这就是毒手禅师！

    “以身饲毒，治病疗毒！”

    不足半刻，铁胆醒了过来，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异样。

    铁胆：“你救了我！”

    毒手禅师：“不，是另外一条蛇救了你！”

    铁胆：“就算是这样，那条蛇也是你带来的，还是你救了我！”

    毒手禅师不说话了，待把蛇放进麻袋后，才说：“我毒手禅师，本就是治病救人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拖着那条破布麻袋走去，走出慕容府，可他没有看见铁胆的脸上已经满是痛苦，他终于忍不住，冲着毒手禅师，喊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李沐看懂了，陆慕也懂，江歌也懂，柳怜更明白。

    柳怜叹息一声：“铁胆，你还是那个少年！”

    铁胆：“我不能清白了，我想还债，却还是背了债！”

    他说完这句话，用牙齿取下头绳，忽然痛哭不止。

    这一刻，李沐作为一个局外人，一直没有插手进去，这是江歌给自己看的热闹，他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热闹。

    陆慕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李沐也知道，铁胆明天不能结婚了，他这样的人，身上的债没有还清之时，是绝不可能结婚的。

    过了好久，陆慕才说道：“但好在，他还了一个债，身上只剩下一个债了。”

    李沐：“可这个债，却要让一个姑娘等！”

    陆慕叹息一声，眼睛渐渐空寂，说道：“而无论什么时候，让一个姑娘等，都是男人最不该做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慕很快又笑了，他的脸比女子的脸翻得还快，他笑着说：“走吧，饭也是一样，任何时候也不能晚了吃饭！”

    李沐被逗笑了：“可你刚才看热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铁胆也看向了这里，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残剑，另外一个腰间挂着通体白色的长剑。

    忽然一阵风动，好像地都颤了几分，铁胆已至二人面前，炭黑的脸看着他们，断了一条胳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往外流血，他眼睛布满血丝，口中又发出犹如野兽的声音，低沉的像是来自阴间的风。

    铁胆：“你们在笑？很好笑吗！”

    他虽然只有左臂，但却不会让人忽略他左臂的力量，他可以一拳打死他们，虽然他最终也会死。

    铁胆的话还在继续：“你们觉着这是个热闹？”

    他的拳头已经有了拳风，若不是背后一声娇呼，唤住了铁胆，铁胆的拳头会砸向李沐和陆慕的头。

    那时，他们只能祈祷他们的头可以比老虎和狮子的头还要坚硬。

    “今天放过你们。”铁胆说道：“待下次见面，我便不会放过你们！”

    他话音落地后，身子已向猎豹一样窜了出去，不顾身后之人的娇呼，而身后的女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追不上铁胆，她只得抱住铁胆断了的手臂痛哭。

    李沐发现她左眼下有一颗痣。

    饭香传了过来，陆慕的肚子又饿了，他却提不起食欲来，因为他不敢面对铁胆的拳头，他甚至连拔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李沐此时才知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他以前面对的都是江湖宵小，他没有自信把剑横过去，横在铁胆的咽喉。

    铁胆和他年龄差不多，可心志却不比他弱，最起码铁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自己，只有一个相对模糊的目标，他想要出人头地，而出人头地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一顶一的绝对高手。

    如果他的剑能杀了铁胆，如果他的剑能杀了柳怜，那么他就能得到他们拥有的江湖地位。

    此时李沐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心软，也不是自己的剑不能杀人，而是吴莽王四之流不配死在他的剑下。

    配死在他剑下的，有凤莲，甚至也包括陆慕，还有江歌。

    陆慕感到了杀意，这杀意却来自刚交的朋友李沐。

    江歌也是注意到了李沐的杀意，他从这个杀意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杀意很强烈，也很坚定。

    “放下你的剑！”

    梅逊雪的声音忽然炸响在脑海，李沐被吓了一跳，触电一般的放下了手中的剑。

    剑脱离手之后，那股强烈的杀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陆慕面色沉重，看向一言不发的江歌，说道：“江前辈，你也感觉到了。”

    江歌此时才回话，说道：“感觉到了，不愧是秋水残剑！”

    “好在，他没有动手。”陆慕心有余悸的看向李沐，说道：“不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住他的一剑。”

    江歌皱眉道：“这位小友心思很重，但却偏偏是个善良的人。”

    陆慕：“而这样善良的人，却有一把杀气冲天的剑。”

    剑发出铮铮铁鸣，李沐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他眼中出现了一把剑，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剑招‘秋残’。

    他拿起剑之后，意有所指，指向了旁边的一棵树，脑海中不断闪烁着铁胆的拳影以及柳怜的刀。

    那‘秋残’的一道关隘打开了一道大门。

    剑的锐气，就是自己的杀意！

    剑，没有任何滞感的刺入了那棵树。

    剑锋还没到，树就被自己的剑气折断。

    烟雾散去，李沐已经看向了陆慕，眼神仿若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无比陌生的人。

    他缓缓开口，说道：“陆兄，与我比试一番如何？”

    陆慕没有表情，解下腰中的佩剑，也是说道：“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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