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一把雪亮匕首戳进副都统的后心，王辅臣捂着他的嘴，用力一搅，将匕首拔了出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长条白步，缠在脖颈上，对着同样杀完人的心腹，低声说了一句：

    “开始吧！”

    城头突然向城外伸出一支火把，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两圈。城门缓缓洞开，向埋伏在城外的周军，展示出最柔软的腹部。

    王辅臣费劲心思，调动守城民壮，控制了一座城门。

    “上！”

    埋伏在城前的周军敢死队一跃而起，冲向城内。紧接着，骑兵小步加速，轰隆隆向着翁城城门冲去。

    大队士兵跑动的声音，惊醒了别处城墙的守军。一时间，城头火光大亮，有清军看到周军正在进城，大为惊恐。

    “不好啦，周军进城了！不好啦！周军进城啦！”

    许名臣跟随者第二批进城队伍，占据了一段城墙，将王辅臣占据的内外两道城门死死把握在自己手里。

    随后，发布命令，以王辅臣部为左右向导，各分出一协分别向西、向东攻击，同时坚守城门，等待天亮。

    刘体纯部从敞开的城门蜂拥而入，顺着主干街道、城墙，杀向满城。

    一时间，城墙上，大街上杀声四起。

    “大人，王辅臣叛变，周军杀进城了！”

    当报信的小兵冲进将军府时，先将军葛诸哈已经急急忙忙批好了甲，纠集八旗兵，准备上马迎敌。

    “知道了，张勇所部在哪里？”

    “在中心大街，两部已经接战，周军暂时被堵住，距离满城还有两里！”

    葛诸哈一手执鞭，在手心拍了拍，传令下去：

    “满城能战的崽子都上马，随我迎敌！剩余老弱，守好满城！”

    “另外，满康海，你带人去，把外城的粮库点了！一粒粮食都不留给叛贼！”

    葛诸哈脸色有些狰狞，满康海是他麾下的另一个副都统，听完有些踟蹰：“将军，战事还未到最后的危机时刻，现在就毁粮，有些过于急切了吧！”

    “你懂什么！王辅臣能叛变，张勇就一定靠得住了？现在不当机立断烧了粮仓，等贼寇占了外城再开仓放粮，召集兵力打我们？鼠目寸光，快去！”

    满康海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话，行了个礼，带队离去。

    “走，将贼寇打出西安！”

    集结起来的八旗兵，除了正式的战兵，还有适龄的崽子们，共计万余骑兵，葛诸哈一声令下，徐徐发动，分成三路，直指周军。

    不多时，开始有炮火砸进满城，开始只是零星的一颗，两颗，过了没半个时辰，就成了连绵不断的轰鸣。

    葛诸哈看到，心头滴血，但也无能无力，他知道，今夜若不能将周军从城里赶出去，明天就更不可能了。

    “张勇，如何？”

    葛诸哈见到张勇的时候，张勇很是狼狈，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冷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已经无法拿刀厮杀了。

    远远望去，对面的周军列阵而战，顺着几条大街，稳扎稳打，徐徐推进，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清军冲击了几次，都被火枪打了回来，损失惨重。

    更有周军上了房顶，相互掩护，纵然骑在马上，也施展不开。

    “将军，不行了，骑兵白日作战尚未恢复，这晚上在大街上列阵而战，我等实在是不占优势。除非，不计敌我伤亡，直接拿炮轰，哪里人多轰哪里。”

    葛诸哈点了点头，不过他在等粮仓的大火。

    去往粮仓的路上，他设置了伏兵，不信周军不入套。

    外城粮仓占据整西安储备的五分之四，没了这些粮食，在清军袭击下，周军想在外城站稳脚跟，那就是天人说梦。

    果不其然，在天色将亮之时，西安城仿佛烧起来了，燃起巨大的火把，空气中飘来一股烧焦的麦香味道。

    黑烟直上，白文选站在城楼上看的清清楚楚。

    王辅臣请命要救，西安本地的民壮更是慌了神，抵抗的力量瞬间削弱。

    白文选知道那是西安最为倚重的粮仓所在，也知道了葛诸哈的恶毒心思，但是他依旧拒绝了诸将要求迅速救援的请求，依旧下令，按照原定计划，稳扎稳打，逐渐扩大优势，挤压清军的生存空间。

    同时下令，城外火炮入城，另，加速攻击城西方向，接应李定国等两镇将士入城汇合。

    “救不得了，那是个圈套，必定有伏兵！葛诸哈还真是心狠！”

    “葛诸哈要烧掉西安城！”

    “汉人不打汉人！”

    “投降免死！”

    众多口号逐渐想起，最终响彻全城。

    粮仓的大火，越烧越旺，战斗的清军却越来越少，攻击愈发软绵绵。

    葛诸哈见周军不上当，逐渐收拢兵力，围绕总督府、满城布防，张勇看到葛诸哈收拢队伍，逐渐脱离战事，也下令收拢兵力，借口损失惨重，维护大军后路，移防方向。

    太阳逐渐从远方的山顶爬出，开始光芒万丈。

    西面城门被打开，接到消息连夜奔驰的第十四镇、十九镇，徐徐推进，占据了城西布政使司，与城南形成了呼应。

    清军依旧占据西安城大部分地区，以满城为重点，困兽犹斗。

    周军打了半夜，只推进了三条大街，总督府打了一个时辰，乌漆嘛黑的，未能破防。

    李定国与白文选碰了面，商讨接下来的动作。

    两人寒暄过后，交换意见，倒是很一致，稳扎稳打，徐徐推进，依托城头火炮优势，砸清军，就不信清军能一直坚持的住。

    “张勇能劝降吗？我看他两万骑兵来援，现在不知道还有一万人不？昨天冲击我军营地，他是主力，夜晚还击，他也是主力，不信没有怨气。”

    刘体纯有些想要张勇所部的战马，提了意见。

    白文选看向王辅臣，王辅臣摇摇头，“张勇是山西来的客军，家眷都还在山西，就算他想反正，在西安也没这个条件。如果有可能，张勇应该是会放水，事不可为，弃城而走。西安丢了的罪名，也落不到他头上。”

    “别的汉官呢？”

    李定国出言问到，周军走的是精兵路线，实在是不想打这样消耗兵力的城内街巷作战。

    “他们现在投降，有用吗？掌兵的，基本在这里了。”王辅臣有些丧气，低声回应。

    昨晚开城的行动，他的麾下并没有多少损失，可是攻击行动，部下作为向导，伤亡不少，他有些心痛。

    “那还是依照原先计划吧，城东、城北不派兵，发动军事和政治攻势，将满兵、张勇所部尽快挤出城去。我们只要西安，此次攻击，基本到此为止了。”

    李定国一锤定音，白文选思索片刻，点点头。

    刘体纯、袁宗第、许名臣、靳统武相继领命。

    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最新情报传来，图海出了奇兵，正在攻打南阳府城，第十六镇虽然未曾求援，一部清军已经流窜进了湖北，接近襄阳。

    郝摇旗率领襄阳的守备军，正在四处追剿。

    连带着，第三军直接向北进攻，第二军攻向大名府，连凤阳府刚刚组建的第二十四镇，也开向归德府，企图围魏救赵，合击图海主力。

    第一军还在济南与鳌拜奋战，为了摆脱僵局，李柘被迫提早暴露了隐藏绝招，命令休整完毕的东洋舰队北上，攻击天津卫，威胁满清京城。

    从东到西，已经打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