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一阵阵吹过，夕阳西下，晚霞把蓝天装饰的像个温暖的少女。田野间金灿灿的谷物，仿佛在和人打招呼。

    田野间工作的佃户，抬头间隙间，看到了牛车，愣了两秒。心里除了无力的感叹一声，别无他法，只能选择麻痹自己，继续低头干活。毕竟今年的租金交不上，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知道如何生活。

    苏小草躺在一辆牛车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眼睛睁一秒闭一秒。牛车上又晃晃悠悠，让苏小草神志更加模糊。

    驾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左眼角处有两到三厘米的刀疤。时不时得意的回头看看这一车的刚拐来、骗来、买来的七八岁的女娃娃，心想，倒手又能卖一笔钱。

    苏小草迷迷糊糊，努力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记忆。

    “小草，今天上奶奶家吃饭，你大伯今天逮到了一只野鸡，奶奶今天又采到了一些菌子，黑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

    “奶奶，我去喊喊图南”，小草说着就要往外药铺门外跑。

    苏家奶奶一把抓住苏小草，把她拉回来，“我已经让图志去喊了”。

    苏图南是苏小草的亲弟弟，苏图志是苏小草的堂弟。

    虽然苏家奶奶有四个儿子，但孙子辈的男丁只有老二家一个，老三家一个，略显单薄。

    苏小草心想，“两个弟弟都去了，那父母是不是也要去。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奶奶跟自己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奶奶会叫自己的父母的吗。自己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被奶奶叫去吃饭，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苏家奶奶哄着苏小草，“小草，走，你父母都去了，别傻愣着了，跟我走吧”。

    “这是自己的亲奶奶，就算和自己的父母关系再不好，总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女”。苏小草对药铺的掌柜打声招呼，便跟着自己奶奶走了。

    苏小草从有记忆起，便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在这件药铺做事。

    药铺掌柜对苏家的家事多少有些了解。虽然苏家奶奶偏心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对苏老二一家多有苛待不公，可这是自己的亲孙女，也不能做出出格的事。

    药铺掌柜说苏小草很有医学天赋，虽然年纪小，但是掌柜还是像培养自己徒弟似的，培养着苏小草。

    不仅教苏小草读书习字、学习认识各种药草。平时自己号脉问诊也让苏小草在旁边看着，希望能让小女孩从小耳濡目染。药铺掌柜担心苏家让苏小草出去挣钱而浪费了这天赋，还每月给苏小草一些工钱，以贴补苏家的家用。

    苏小草的父亲，为苏小草学医的事，感到高兴，毕竟自己在药铺打杂几十年了，还是个抓药的。自己的女儿却能从小免费学医，也算是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苏小草跟着自己奶奶走。因为两人虽有血缘关系，又是同一个村子，但一年也见不上几次，比起自己和邻居奶奶的关系，淡多了。

    苏小草像尝试和自己的奶奶聊点什么，但是苏家奶奶步伐异常快，生怕苏小草半路跑了。

    终于来到苏家的老房子，房子是农村常用的土泥混着草搭建的，一看就是住过很多年的老房子。小院旁边的鸡舍，也没有一只鸡了。

    苏小草在屋里溜达溜达，观望了一下，除了从来没有娶妻的光棍大伯，并没有见到苏家其他人。

    家里别说小鸡炖蘑菇的香气，就连做饭的味都没有。

    苏小草内心不禁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奶奶和亲大伯要做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苏小草本能的要往外跑，后脑勺被重重一击，失去了意识。

    牛车上，苏小草的意识渐渐清醒，发现自己四肢被捆绑，嘴上塞满布条。挣扎了一番，绳子解不开，布条吐不出来。

    环顾四周，车上还有几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几个女孩，也都是被捆绑起来的，有的清醒，有的昏迷，有的哭泣，有的木讷，有的面无表情。

    苏小草尝试抬起自己的上半身，看看周围的环境，正好和赶车的人对视，看到了他左眼角的伤疤，下三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直叫人心里发毛。

    这个赶车的，苏小草之前没有见过，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奸邪，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苏小草立马躺下，翻个身来，仰望天空。

    赶车的转过头来，继续赶车。心里盘算着，该把这群女孩怎么处理。

    苏小草的眼神变得空洞，周围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眼角不禁流出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自己耳朵里。

    苏小草不愿相信，自己应该是被自己的亲奶奶卖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满天的星星，似乎也失去了往日光辉，整个世界昏昏暗暗的。

    车停了下来。

    小姑娘们像牲口一样，一个个被赶下牛车。有的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小姑娘们都被绑了手脚，又好久没有吃饭，只能用眼神关切。赶车的，直接无视摔倒的小女孩，忙着把牛车上人赶下来。

    苏小草晃了晃脑袋。长时间躺着，猛着一起，脑袋有一点晕。

    朝着灯笼光亮，苏小草仔细观察着周围。

    这里应该是个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只有这一个宅子。

    宅子看着不是很大，门口没有门匾，只有两盏无字灯笼，看不出宅子的主人是何人。

    虽然苏小草今年只有八岁，但是自幼就在药铺帮工。也是见过那些被拐卖孩子的父母，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也听大人们私下聊起被拐卖孩子的去向。好一点的是被人牙子卖到大户做下人，运气不好的可能就要卖到秦楼楚馆的烟花之地。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人贩子致残，骗取其他人同情，骗钱的。

    目前看不出这个人贩子的路数。

    苏小草余光发现，一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姑娘，偷偷蹲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些泥巴。

    苏小草秒懂，赶紧有样学样，悄悄的，往自己脸上也抹上一些泥巴，脖子上也抹了一些。

    赶车的人，很有规律的敲了敲门，像是对某种暗号。

    开门的是一个相对年轻的男子，衣服干净，甚至带点书卷气，“人都带来了”。

    赶车的伏低作揖，一副讨好的嘴脸，“云掌柜吩咐的，小的怎么敢怠慢。按您要求，这批女孩共六个，都是七八岁、识字的，都是家里自愿卖的”。

    年轻男子从袖口掏出一袋子钱，“大山兄做事，就是靠谱”。

    大山接过钱袋，颠了颠，“多谢云掌柜照顾。下次这种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好”。

    姓云的男子微笑点头。

    大山识趣的，把这六个女孩带进院子里，然后驾车离去。

    “原来这个人贩子叫大山，那这个云掌柜是做什么的呢？看着像是个好说话的主”，苏小草目送人贩子大山离去。

    “来人”，云掌柜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站的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带她们下去，好好洗洗，再给每人准备一碗小米粥，让她们喝下”。

    院里的两个女仆应声，便把几个小女孩带下去了。

    几个小女孩是在一个大浴桶洗澡。因为旁边还站着两个女仆，大家都没有乱说话。默默的洗完，换上统一干净的暗青色的衣服，然后乖乖的喝小米粥，然后在一个大通铺睡下。

    苏小草内心是很忐忑的，毕竟自己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看着不像是秦楼楚馆，也不像是大户人家买丫鬟。

    苏小草翻了个身，确定屋外的女仆已经离开，忍不住小声问了句，“你们睡了吗”？

    “没”，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接着另一个声音小声传来，“没”。

    有一个小姑娘直接坐起来，其他小姑娘也纷纷做起，大家很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

    “你们都是被拐来的吗”，苏小草小心问。

    “我是被家里卖的”，苏小草发现这个就是刚刚往脸上抹泥巴的小姑娘。

    “我也是被家里卖的”。

    大家七嘴八舌，总结下来，大家都是被家里卖的。有的是父母病重，家里弟弟妹妹没有饭吃；有的是家里粮食欠收，地主的租金交不上，全家可能都会被发卖，所以只能把自己卖了；有的是父亲参军，打仗战死，母亲改嫁，自己就把自己卖了。

    苏小草想想自己，家里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好歹温饱不成问题，还用不着卖自己。唯一可能需要大钱的地方，一是给光棍大伯娶媳妇，二是给已经有两个女儿的小叔叔娶个妾，生个儿子传承香火。但是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被亲奶奶卖了，会是怎样的伤心。

    想到这里，苏小草忍不住哭起来。

    其他女孩本来没事，对于自己被卖这事，都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这时苏小草突然哭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哭起来，甚至比苏小草哭的的更厉害。

    没过一会，一个女仆推开门，“哭什么哭，赶紧睡觉，不想睡觉的，外面有一堆活可以干。继续哭的，明天一天不准吃饭”。

    大家都是七八岁的女孩，经不住吓得。都乖乖的，眼含泪水的躺下睡觉。

    苏小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想了半天，还是先睡觉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