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稍等。”

    原野立刻站起身来，小跑过去。

    大家都不认识原野，只知道他是老板扑玛的一位新客户，自然不需要给他面子，仍是要离开。

    巴利而见状，一张脸白得像是刚刷上去的新漆。

    但托原野及时出声的福，他得了喘息的空隙，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大家……”巴利而难得诚恳地请求着，“能听听他说什么吗？”

    “选择留下，是我们天真了。”有人说出了此刻真实的想法，“除了亲人，我们几乎都没跟别人合作过，很难信任别人的建议。”

    巴利而怔了怔：“对不……”

    立即又有人打断了他的道歉：“巴利而，这不光是你的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

    自由区，没有绝对的信任。

    大家第一次来自由市场，也都是存着一百八十个心眼子的。现在能够如此和睦地相处，甚至促使他们做出留下来的决定，都是经过了无数次满意的交易，才换来的浅层信任。

    这点信任，让他们愿意赌一赌性命。

    毕竟，现在这世道，每多活一天都是一场豪赌，赌在哪里并没太大的区别。

    但前提是，对方能有让他们完全信任的本事。

    很显然，巴利而并不具备这样的本事。

    大家对御兽师的评价本就褒贬不一。

    这种能跟怪物交流的家伙，就算真的一心一意想要人类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绝大多数人也依旧会怀揣着“万一他哪天倒戈了”的想法，不可能给予可控范围外的信任。

    再加上巴利而一点儿都不圆滑的性格。

    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失败的。

    所以说，是他们天真了。

    这种说法，让巴利而哑口无言。

    但原野向来就不太会看氛围，这会儿追上了众人，立即问道：“既然大家各有各的想法，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想法结合起来呢？”

    “怎么结合？”有人不屑。

    这个想全程待在一起，那个想部分人冲锋部分人留守，巴利而又想全部分散出去单点击破，大家的想法都没在一条线上，还谈什么结合。

    这是实在话。

    原野心里也清楚其中的难度，但还是忍不住劝道。

    “大家如果离开了，不也是各自为战吗？”

    “那么，留在这里，至少背后还有人守护，不是吗？”

    “我承认，我无法断言哪一种战斗防御是最好的，也无法确保大家的想法都能够完美融合在一个作战方案里。毕竟，不去实践计划的话，所有的好坏都是空谈。”

    “担忧未来是无意义的。”

    “因为谁都不知道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进攻，也不知道敌人的数量到底有多少，那不管我们做的准备再齐全，都可能留下破绽。”

    “我们更需要的，或许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勇气。”

    “这就是我选择共同进退的意义所在……”

    并不是什么大道理说教。

    原野只是坦率地在阐述自己的想法。

    他希望巴利而如愿。

    他希望大家能从这场意外的浩劫中存活下来。

    他需要的只是让大家听到自己的心声，也不强求大家都认同这样的观点，阐述完就闭上了嘴，默默等着大家第二次做决定。

    少年很真诚。

    真诚是自由区并不需要的东西。

    可人心需要。

    巴利而被原野的话感动到了。

    他看着少年坦坦荡荡的神情，不禁回想起谷溪的那句“这是全人类的灾难”，才忽然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自己无形中承担了多少的压力，又施加了多少的压力。

    他太想要证明自己是天选了。

    但越是想要证明，就越证明了自己不是。

    谷溪叫他不要执著，从来不是让他做缩头乌龟。

    她只是在告诉他，这早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承担起来的重任了，在企图获取别人的信任之前，他应该先要把自己的信任给予别人。

    就像原野这样。

    “原野说的没错。”

    “唯有在事情真正降临的那一刻，才能证明什么方法是最有效的。”

    “抱歉，各位，刚才是我太过心急了，不自觉就把自己认为可行的方法当成了最佳选择，忘记了你们也有自己的经验和判断。”

    巴利而头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坦诚。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背负了多年的甲壳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褪下了。

    生活在自由区，或许道德标准会更低一些。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人们就没有感情，不会被那些真善美的存在打动。

    恰恰相反，见识过真正的残酷，才更知道这些东西的可贵。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结果发现彼此眼里都隐隐泛着泪，只能相视一笑，最终还是坐了回来。

    “那少年，你说说看，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先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吧！”原野突然被信任，顿时喜上眉梢，“把大家的能力最大化地利用起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剩下的就看到时的状况如何，再及时调整了。”

    他的提议，给大家打开了思路。

    从要求别人怎么做，转而向内求，问问自己能做什么，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矛盾立刻就少了许多。

    交流渐渐顺畅了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摆在了台面上，才发现原来这十余人能做到那么多的事情。

    安心感上升。

    信任也就这么一点点被建立了起来。

    巴利而看着计划渐渐补全，忍不住感叹。

    “你还挺适合当领导者的。”

    “我没想过这个，我只知道，真心能够换来真心。”原野回头，冲巴利而灿烂一笑，“这是你们几个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我都记在这儿呢！”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巴利而最受不了他这种不自觉的煽情，当即转开了视线，轻哼：“谁和你谈真心啦，我是看你太傻，才勉为其难地跟你做朋友的，别、别想太多了。”

    原野依旧笑得明朗：“那就请你继续勉为其难下去吧！”

    一句话，堵死了巴利而所有的傲娇发言。

    讨论持续了约莫一个小时。

    受限于人手数量，布防的范围，最终确定为以自由市场为中心，直径五百米的大圆内。

    大家的行动力都很强。

    在分享了现有的怪物情报，敲定了要做什么后，立刻就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原野倒是想要跟巴利而配合练习。

    但巴利而还要联络森林里的怪物们，没有时间陪他。

    他只好自主练习。

    练了没多久。

    先前没参与任何讨论，一直在睡觉的万万突然坐了起来。

    “阿野，陪我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