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污染，一种通过视频，声音，或者其他可以被感知而传染的污染。

    污染到底是怎么回事，言颂不知道，不过也许自己从看到外卖小哥死亡起，就已经遭受了污染？

    然后万朝庆的死，既是污染的起暴剂，也是污染本身。

    【快，用疼痛保持自己的清醒！】

    言颂面色苍白，耳朵边传来许多幻听的声音，似乎是这栋楼里，剩下住户的疯狂与嚎叫？

    他面色惨白，紧紧抿住双唇，伸手拿起菜刀，在某种可怖的心态下，要向手上砍——为了用疼痛保持清醒！

    “不对！这不是我的念头！”

    无论是伤口感染还是失血过多，自己都会死。这种“保持清醒”的办法绝对绝对绝对是错误的！

    现在的言颂陷入颠倒妄想之中，连自己的念头都要分不清了。

    就像是某个半睡半醒的夜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大海，不断打湿自己小舟一样的意识，然后往下拖拽。

    呛水，呼吸，呼吸，呛水，呼吸——

    【要窒息了！】

    随着这个念头涌出，言颂仿佛真的被人摁在水里，大口大口呛水，然后水凶猛的涌入肺部，予以痛苦的刺激。

    深度，思维状况和身体状况都在往某个深度坠落。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既然思维被污染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思维，暗示，乃至欺骗回来。

    言颂甚至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笑了，正常人谁有这能力，正常人谁会这样想？

    哦，自己思维被污染了，这样想，其实很有逻辑。

    【快窒息了！好热，好烫！】

    窒息死亡，身体会感觉烫吗？

    【出去透透气吧，开门，出去透透气！】

    言颂身体几乎脱力，手脚疲软无比，感觉身体被掏空，耳边幻听摧残心神，眼前甚至浮现幻觉。

    没办法了，得把自己骗回来，骗回来。

    但是脑袋，现在很空。属于自己的思维，几乎为零。

    【是我看着送外卖的小哥死的！】

    【是我间接害死万朝庆的！】

    【你凭什么不愧疚？】

    【我凭什么不愧疚？】

    【开门出去透透气吧！】

    一般来说，人对于情绪的感受，相比于理智的推论更加敏感。

    现在言颂突然觉得很生气，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欺骗自己，或是暗示自己的策略，不过他就是觉得心里憋着火，特别生气。

    我愧疚是我的情绪，不是你强行灌输给我的。

    我现在真的很生气。

    我不过想好好过一个休息日而已，怎么惹出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休息日啊！

    明天就滚回去上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维污染的原因，言颂现在感觉自己情绪要爆炸了，或许他脑子已将从生理层面出现了难以逆转的损伤？

    如果能出去……

    如果出去……

    无论“这些”是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多诡谲……

    只要能出去……

    我一定一定一定，不惜代价，和“这些”东西对抗……

    心底忽然出现一阵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仿佛一万个自己在反复吟唱，反复诵读。

    那是自己小时候，在家乡某个地方的惊鸿一瞥。那字刻在石头上，但是却莫名其妙的在言颂脑子里留了好久。

    “假使热铁轮，于我顶上旋”

    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

    -----------------

    静。

    是彻底的宁静。

    此时言颂才发现，自己昏睡过去了。现在醒来，四周是极其的宁静。

    不只是环境的宁静，连心里的嘈杂都彻底消失了。

    “什么情况？”

    言颂从冰冷的客厅地板上缓缓起身，觉得浑身上下颇为酸痛。

    下一刻，他愣住了。

    “这些是……”

    他双眼浑圆，瞳孔里颇有一丝惊讶，伸出手向前方拨弄着。

    尽管他前方空无一物。

    意犹未尽的收回手，言颂打量着四周，仿佛才认识这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吗？”

    言颂收敛心思，或许是没死的原因，他精神状态很好，显得颇为高兴。

    不过很快他动了，竟然是直直打开家门，随即立刻下楼。

    他这一路走得竟然出奇的果断，一丝一毫也没有犹豫，仿佛内心有了底气。

    垃圾桶此刻正在电梯里，从十三楼下降。言颂每下一层楼，都可以看到楼道内两部电梯其中之一，正在朝他所在的楼层下降。

    果然，被思维污染的人要么自残死了，要么自己走出了家，被垃圾桶不紧不慢的收割掉。

    不出意外的话，垃圾桶刚刚在十三楼收尸。

    而垃圾桶穿梭楼层的方式，就是电梯。

    言颂用最快速度到达一楼，发现平时那个出口，化为了一片墙壁。

    言颂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随即打量着继续往下延伸的楼梯。

    没错，这里是一楼。他住在八楼。

    如果他确实往下走了八楼的话，那么这里就是一楼。

    但偏偏还有往下走的楼梯。

    这楼梯并不长，言颂一眼就能看到，楼梯最下端，完全是迥异于自己居住楼房的装修风格。不再是普通小区的白墙壁声控灯的模样，而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欧式风格的地毯和吊灯。

    这完全不同的装潢，就好像是……自己居住的楼房，被拼接到了另外的建筑上，继续往下走，会进入另一栋建筑的某一层。

    不出意外的话，顶楼也不再是顶楼了。

    顶楼之上，又连接着另外的建筑……

    来不及想太多，电梯外显示屏猩红的颜色，提醒着言颂，垃圾桶将要逼近“一楼”。

    言颂按下另一部电梯，这一电梯始终停在一楼，所以电梯门立刻打开，言颂站进去，按下自己家的楼层。

    电梯缓缓关门，然后带着一丝超重感起步。

    “叮——”

    自己乘坐的电梯恰好起步，而垃圾桶乘坐的电梯则正好到达一楼，二者完美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