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是典型的西南农村，平地没多少，农家宅院依山而建，房屋都是黑瓦土墙，也少不了有钱人家，用水泥浇筑。

    “你觉不觉得，山跟牛昂头一样。”一拐进村子，章笑就嘀咕。

    楚烨一扫还真是，本以为是姓牛的原因，没成想村名来自这里。

    “对了，你爷爷提过一嘴，牛家村早年间很多人去嘉陵走码头，说不定有好东西，我推三轮车，你去找那个文化人。”章笑建议。

    楚烨有点犹豫，这一年来章笑变得内向自卑，不爱与人接触，也不懂古董，搞不好惹事。

    不过转念一想，让章笑恢复以往开朗性格，不正是自己所想，大不了出事花钱处理，于是同意了。

    两人在一条岔路分开，章笑推着三轮车，楚烨背着麻袋步行。

    他要找的地方进村就能看到。

    临近山顶处有一木房子，前后左右独一栋，房子周围种满竹子，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半小时后，楚烨气喘吁吁到达房子前面，地上铺满碎石，弯弯曲曲直通屋前的竹门。

    这时，东南面刮来一阵清风，吹得竹子沙沙作响。

    楚烨的火气被吹散，感觉浑身清凉，暗呼主人家好设计。

    他收拾了下情绪，沿着碎石路走到竹门前轻轻扣响。

    “谁啊。”门内传出温和的响声。

    “牛先生您好，我叫楚烨，来看画的。”楚烨按照赵大娘家得到的信息说道。

    脚步声传来，随后竹门向内开启，露出一名头蓬垢面男人。

    男人推了下眼镜，道：“小孩子？”

    “有幸跟着家里学了点，字画还是懂一些的。”楚烨笑道。

    “进来吧。”男人转身。

    “打搅了。”楚烨跨进门顺便带上。

    院子内被主人家设计成江南园林的风格，亭台楼阁水榭无一缺失。

    楚烨扫了眼感叹是个文化人，自己的大兵站显得土多了。

    这时男人上了台阶进屋，他赶紧收拾心情跟上。

    屋内是典型的古代厅堂格局。

    大厅正堂墙上挂着一副鹤松图，下方一张有一张竹桌，桌子两边各有竹制太师椅。

    屋子两侧也排列竹椅茶桌，后面各有偏厅入口。

    此时，牛先生在正堂下左侧端坐，楚烨一进来，便开口邀请入座。

    楚烨行礼，后在右侧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麻袋放在脚边。

    牛先生满意他的行为，双手顺了下乱蓬蓬的头发，嘴里道：“太忙了没时间整理仪表，让客人见笑了。”

    楚烨微喜，在赵大娘家大妈言谈中，牛先生是个怪脾气，不待见村里人，而此间却特意解释，说明对自己印象不错。

    他赶紧回道：“是我冒昧打搅先生了。”

    牛先生点点头，道：“我这里画作不少，你想品鉴哪一幅。”

    “请先生指教。”楚烨心想我是来捡漏，给什么看什么。

    “客人稍等。”牛先生起身。

    楚烨也站起来目送人进后堂，随后落座打扫周围。

    整个厅堂模仿的是明清风格，理应在客椅后头摆放些主人喜爱的收藏品之类的，眼前只有墙上的鹤松图，太单调了。

    除非……

    楚烨扭头注视鹤松图，这一看还真看出门道。

    右下角有个盖章，他辨认出篆体字是竹闲人。

    是他！

    楚烨心中微惊。

    前世他经手过不少字画，其中有一副竹林听雨的画作，收藏家便是竹闲人，那幅图最终成交价，能在2010年京城西郊买一栋别墅呢。

    他开始有点期待了，要是能在这里捡个漏，等赵蓉开学后，送对方去京大，顺便把前世的家提前买了。

    这时，牛先生抱着长盒返回来。

    楚烨扫了眼盒子，察觉是桢楠木打造，不算多名贵，从漆上可见是年头，价格大约一万五左右，想来里面装着的东西不便宜。

    他起身道：“小子才疏学浅怕让先生丢人了。”

    这话可不是谦虚，是在暗示他的能力。

    牛先生收到暗示，表情露出一丝讶异，把盒子放在桌上，随后语气再温和一丝，邀请楚烨上前品鉴。

    楚烨感谢后，蹲下从麻袋里取出准备好的全新手套走上前。

    “不错。”牛先生点点头。

    “得罪了。”楚烨伸手打开盒子。

    盒子里有两副卷画，楚烨小心翼翼取其中一副。

    牛先生盖上盒子抱走让开位置。

    楚烨把话轻放在竹桌上解开红绳，随后缓缓张开。

    打开一半，他便道：“万历年裱糊手法。”

    “懂行。”牛先生微笑示意继续，抱着盒子的手指尖在扣着表皮，有点按耐不住的意思。

    楚烨没发觉，继续展开画卷。

    画乃是竹海图，一样看上去稀松平常，但仔细观察能发现，竹节、竹叶纹理非常细致，从朝向也能看出季节等等手法，能看出画作技艺的精湛。

    可惜印章等能体现画作主人的信息，被一层黄宣纸给盖住了。

    楚烨知道这是牛先生有意如此，也没有点出来，他隔着手套摸了下轴头，道：“天地两杆和轴头用料是拼接的，虽不能直接体现画本身价值，却能说明曾遭受过劫难。”

    “然后呢？”牛先生语气突然带着挑衅意味。

    文化人都有一种说傲气又不像，说不是，又时常让人不舒坦的脾气。

    楚烨深有体会，所以也不生气，低头继续观察画作。

    “画有几分功力，算不得顶尖，胜在写实的意境表达。”楚烨分析道。

    牛先生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

    楚烨知道自己的话，让对方不舒服，却没打算修正，毕竟自己是如实品鉴。

    这时，他注意到画作偏右竹海包围的一个湖，湖水波纹方向跟竹子正好相反。

    随着波纹方向移动，还能隐约看见竹林中隐藏着建筑物。

    竹子在华夏文化中，象征着长寿、骨气、正气的等褒义精神，向来被文人骚客所喜。

    从湖水波纹、竹海以及隐藏的屋子，楚烨认为寓意着主人的心境，既希望能脱离俗世又不希望被遗忘。

    这让他想起前世接触过一个姓宋的商人。

    那商人身上总是透露出一股儒雅的气质，要知道那人的业务是房地产。

    房地产随着08年次贷危机，迎来跨越式发展，随便一个老板，不说是跋扈嚣张，但总给人一种老子最牛的油腻感，所以宋姓商人给楚烨留下深刻印象，结下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