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

    丘远和妻子，一人拉着板车一边，一步步从县城向乡下移动。

    老话都说，夫妇齐心，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然而，丘家上下的苦难才刚开始。

    乡下的祖宅年久失修，倒塌得只剩下两片墙，大雪天想要修不容易。

    靠着几块大洋，勉强让村长找了个村里破庙借住。

    不幸又发生，那晚庙里闹‘鬼’，带下来的大洋他们夫妇一人保存一部分，丘远去追鬼给追丢了。

    天亮，找村长要回自己家十来亩祖田，结果镇上恶霸也不知从那儿知道，他已然被赶出丘家，就把田地给强占，要想拿回去也可以，每个月供奉五块大洋。

    这会儿，是一九三零年出头，一块大洋在城里面买四五十斤大米，五块养一大家子都足够了。

    且夫妇不会种田，刚开始就存消耗，昨晚闹鬼还丟了一百五十块，剩余的一家子最后的保障，用一块少一块。

    女主人当即就不同意，花钱租自己家的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丘远无奈告知实情，自己其实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而是父亲跟戏女所生。

    那年，老太太入丘家十年都没有怀孕，听到老公找的女人有身孕，于是萌生替代计划，给戏女好处，同吃同住跟着假装怀孕，自己出生那天就当场被拿走，而戏女被污蔑生了个枕头，然后被赶出去。

    “你家老太太也太无耻了吧。”程瞎子又忍不住插嘴。

    丘继已把眼泪成功憋回去，放下筷子抬头，道：“我妈给我们说起这事，也是一样的想法。”

    “你爷爷也不管吗？”程瞎子追问。

    “据我爸说，我爷爷就不爱我奶奶，只是玩玩而已，纳妾想法都没有，怀孕那十个月都不知道，大房里还有自己睡过的女人。”

    丘继有些气愤缓了好几口气，才又继续讲述。

    丘远不过是丘老太太斗争，压住其他小妾的工具，根本没有好好对待的意思，出生后就扔给下人照顾，那日子过得比穷人家孩子还差。

    丘远父亲依旧不闻不问。

    十岁的时候，常年照顾他的那对下人夫妇，在临终前才告诉真相。

    丘远是不信的，因一直以来大家都说，他出生日期不好，生肖还跟父母相冲，必须得过苦日子渡劫。

    直到有一天天，丘远打算继续求学，来找老太太求情，听到老太太在闺房和二姨太吵架，自己身世果然如那对夫妇所言。

    从此以后更为谨慎了，老太太说一，他绝不敢提二。

    日子就怎么一天天，战战兢兢的活着。

    啪！

    程瞎子拍桌，道：“什么玩意儿，我不信，那可是面对一个大队日寇，还有汉奸、山匪三方围攻，誓死保护那座古迹的大英雄，怎么可能那么懦弱，丘家对我如虐畜，爷便翻倍返还，干了他娘的，自己出去谋生了。”

    “他从小就被轻蔑嘲讽，性格早已向内，发现身世是十岁，能懂得谨慎活着，已超越绝大部分人了。”楚烨忍不住吐槽。

    丘继没说话。

    “十岁很小吗？你刚断奶就敢冲你奶奶、大伯他们吼，三岁拖着爷爷楚大兵给你做的娃娃车，去砸上门乱要债的姑姑，一个多月后又把大好几岁的哥哥，推进村里的旱厕，还有……”

    “打住，说回丘家的事。”楚烨可不想‘黑’历史被翻干净。

    “小样的，你从徐阿姨肚子冒出来当天，我就见到了，还跟我装，找骂。”程瞎子冷笑。

    “感谢程奶奶接生，让我安全到这个世界。”楚烨说道。

    “那必须的，也就我奶奶善良，知道你是个小恶魔，在肚子里就给妈妈闹腾，还是愿意帮忙，换做个人早帮忙掐死。”

    “是哦，那我现在自杀好了。”楚烨眯眼微笑道。

    “球球在等着吃呢。”程瞎子赶紧转移话题。

    “别乱取外号，他叫李求秋。”

    楚烨提醒一句，夹着粉条低头道：“李小狗，吃饭了。”

    程瞎子翻白眼，转头要求丘继继续讲述。

    “我娘的想法跟你差不多，知道恶霸其实是县城丘家人雇佣刁难，抓起菜刀出门，任由我爹在后面拉着都不管……”

    丘继讲述时情绪起伏不定，口条倒是很清晰。

    丘妈妈是诗书达礼的人，以前没做过饭，然后拿起菜刀的气势颇为吓人，一路过去村民退避三舍。

    在村口，恶霸带着几个小弟从镇上来，打算继续羞辱丘远，远远看到夫妇两人拉扯，还嘲讽夫妇起内哄。

    没多久悲剧了。

    丘妈妈甩开丈夫，冲到跟前，手起刀落带走了恶霸手掌，小弟们围攻上来时，乱砍一通，打得一群平日只会欺负人的坏蛋，惨叫连连。

    这一日过后。

    恶霸不见踪影，丘妈妈名称传开，大家都是大乐村有个丘屠刀，周围十里八乡恶人、土匪基本都不敢靠近，甚至来收租的人，都不干乱来了。

    村子人们平日没少被盘剥，所以很感激丘妈妈一家子，帮忙修建老宅子、教授种田。

    丘远不让妻子下田，自己带着大儿子干。

    丘妈妈做起女红，顺带着免费教村里孩子读书写字，第二年丘继也出生了，因是羊年，就取了小阳的乳名。

    那年也是罕见的风调雨顺，至少在方圆数十里内是如此。

    大家都觉得孩子是个福星。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家人说不上富贵，但也算是平静。

    小阳六岁那年，日寇全面侵华。

    好在周围都是山，虽还把都不高，但总归是山村，穷得响叮当，战火暂时没有延烧过来，日子勉强过得去。

    然而在1939年农历最后一天，也就是除夕当天，鬼子被汉奸引过来，到大乐村边上一座北宋古墓，说地下有无数金银珠宝。

    消息也不止这么传出去的，引来好多山匪。

    山匪抗日的胆子没有，欺诈良善倒是大大的有。

    其中还有些年，这几年被丘屠刀威名震慑，没敢到大乐村作乱，觉得吃大亏趁机作乱，其中还有县城，花光积蓄的丘家人。

    这次，丘远没有忍让，拉住妻儿还有村里人，自己提着柴刀前去阻止。

    “其实并非是保护古迹，而是那座坟下有坟，坐落在我们镇上十里八乡依靠的水源头暗河上，如果墓被破开，我们村农田家舍都会最先遭殃。”丘继带着怒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