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

    这天上午，唐青莲与袁五华到黄桥镇工交企业办、电管所、税务所、水管所交了报告做好关停报备工作后，又与何一海等人遣散了最后几个做事的工人，关上了生产车间大门。下午又召开了销售员会议，散会后留下了李萍和任志坚，对他们这四五年来的鼎力支持表示感谢，给两人各发了一个红包。送走两人后，唐青莲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坐下，算了一下账，现在二车间银行账户上有二十来万元，外欠货款有将近九万元，如果交了孙怡芳承包金十二万八千元，再算上本应交袁桂山的十九万二千元的话，实际上处于亏损状态。

    但唐青莲感到心满意足了。任志坚刚才说，纸厂关停后能像进华纸厂二车间这样，与做事的工人、供应商、用户、销售员做到往来一清二楚互不相欠的情况很是少见，现在华军、兴鑫纸厂就面临很多麻烦和纠纷。李萍点头称是，还说了很多这几年袁家唐家的变化和唐青莲的成长进步，说得唐青莲心花怒放。

    唐青莲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浑身上下舒适极了。

    她在办公室环顾了一周，里面都收拾停当了，隔壁办公室里何一海与何旭辉已出去多时，四周静悄悄的，是离开的时候了，唐青莲缓缓地往门口走去，准备回家。

    刚到门口，袁五华跑了过来，笑着告诉她，刚才他问了苏铁，苏铁说进华纸厂二车间的申报材料符合标准，审核过关了。

    “这是个好消息。”唐青莲笑道，把两扇门合上挂上锁，退后看了看，“哎呀，五华，今后这个地方可以不来了！”

    袁五华笑道：“青青，你还叹什么气呀？我早就不想来了！”

    唐青莲听了，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铁门走去。

    袁五华在身后叫道：“走这么快作什么？等等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唐青莲觉得过得非常惬意。

    每天早上一般都要九点后起床，吃完早饭后，只要在家，她就会在灶屋与刘妹辉聊一会天，然后去堂屋看看电视或坐在堂屋门外看着不远处的清江。路上不时有大客车、小车、摩托车驶过，有时还有三五成群的人步行经过，这些人都是些生面孔，她问这是些什么人。刘妹辉笑她是外国来的人，连雾山旅游开发了，这些人是来雾山旅游和响水溪漂流的都不知道。唐青莲笑了，说自己平时确实没有注意这些。

    刘妹辉见她闲得无聊，有时会邀她一起去湾里人家串串门。可是湾里有很多人她还不认识，到了人家里，大家要相互介绍，要陪着笑脸说话，她走了几次后便不愿再去。唐青莲更愿意回江湾去，那里熟门熟户，没一个人不认识，到他们中间就感到非常亲切。她去串门时喜欢带一些姑娘嫂子老人孩子喜欢的小物件，大家因此也更加欢迎、喜爱她。她去了袁风家两次，送了袁凤一条金项链，袁凤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表示感谢，唐青莲搂住袁凤，说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姑姑！

    唐青莲有时一周要回江湾一两次，回到家里总是看见陶兰英为孙女忙这忙那，一刻也不曾闲停，唐青莲问她累不累，陶兰英抱着孩子亲上一口，看着姜红咯咯笑着。这时姜红就会笑着说，姆妈不这样才会累！唐青莲回到家里基本上看不唐德标和唐鹏，姜红说，现在已进入响水溪漂流高峰期，父子俩早上七点就要到安全点值守，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会回来。

    更多时候，唐青莲会与袁五华到县城。首先他们会去华都家园看自家房子的装修，唐青莲觉得每次去都感觉到房子有新的变化。房子地面及厨卫磁砖已铺装完毕，内墙粉刷也已完成，现在木工已进场施工，袁桂山说，木装饰完成后，就开始做油漆，接下来是贴墙布，通电通水，安装窗帘、添置家具电器，再有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时间，就可以装修完成。

    然后他们便会去清芙阁，在经理室与李小玲和侯经理聊天。清芙阁运营情况不错，每天来享受服务的人数上下波动不大。李小玲得知关闭纸厂消息后开玩笑地问唐青莲是否愿意来清芙阁上班，唐青莲笑着摇晃着头，说自己现在才感觉到不上班原来有这样舒服，干么来上班！

    渐渐地，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或者到处闲逛，无所事事的日子让唐青莲觉得有些无聊，她怀念起以前那些风风火火担心受怕受苦受累的日子来，那样的日子让人感到充实，经常还有一些让人激动和自豪的获得感！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找些事做，可是，去做什么呢？

    唐青莲把自己的感觉和想法跟李小玲说了，请她帮忙在县城给自己找份活干，李小玲答应了。不过李小玲直接了当地说，青莲姐你不适合干服务行业，你最好去工业企业，这样你的管理能力才能派上用场。

    可是直到六月底，也没有听到李小玲的消息。

    这天早饭后，天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这样的天气持续有一周时间了，清江河里已是满河水。袁五华送袁乐成去了还没回，唐青莲搬条椅子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大雨落在前坪地面上溅起一点一点的雨花，听着清江河里翻滚的河水发出的水浪声，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这时袁五华开车到了前坪，叫了一声喇叭，吓得唐青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唐青莲叫道：“五华，你这是干么呀？要吓死我呀！”

    袁五华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跑了进来，笑道：“我是习惯性动作，没事吧？”

    唐青莲白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看时间，九点一刻了，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袁五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看着唐青莲道：“青青，今天苏铁带了一支队伍在黄桥镇进行核查，凡是申报关停纸厂都要进行现场核查，刚才他打电话叫我到了华军纸厂，他们正在那里核查。苏铁说，核查组不会来进华纸厂了，要我们把进华纸厂的情况报上去。你看这是核查表格。苏铁还说，数据要真实可查，不能瞎编。”

    唐青莲接过袋子拿出表格看了看，有些着急地说：“二车间的数据办公室有现成的，填上去就是，一车间数据不清楚呀，怎么填？”

    袁五华说：“一车间厂房大小，生产车间布局与我们差不多，我们编一个数据填上去就是。”

    “机器设备的呢？”

    “我是这样想的，请罗组长帮忙去登记了拿来给我们。”

    “罗组长会帮忙？”

    袁五华笑了笑，看了唐青莲一眼，说：“我和罗组长很熟，还请他吃过几次饭，关系不错。等会我去试试。”

    唐青莲摇了摇头，说：“这样不妥！万一他不帮忙，还告诉了孙怡芳那就完了！”

    袁五华说：“放心，青青。一则我不会告诉他要他这样做的目的，二则罗组长这人有点爱小利，我们给他几百千把块钱，他就会去做了。”

    唐青莲这才点点头，说：“先探探他的脉，要万无一失了才走下一步。”

    “我晓得。”袁五华笑道，说完站起来找了一把雨伞撑开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转过身来，“青青，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唐青莲看着他。

    袁五华说：“满舅打电话来，他在二审法院找了人探听了上诉案子的情况。满舅说，情况对我们有利，有可能下个月二审法院就会开庭审理。”

    “有利？就是说我们会赢？具体什么时候？”

    “呵呵……青青，你比我还急！满舅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也没有明说我们会赢，只是说有利。我猜有利应该就是我们会赢！”

    唐青莲瞪了他一眼，说：“你还不如不说！急死我了！”